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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坐着老妈妈/娄权

点击率:865
发布时间:2023.07.28

 

中午,来到这家熟悉的小吃店,女主人是湖南人。

她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皮肤白皙,明眸皓齿,总是笑呵呵地,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有一次,我看到有位大约五十岁的大叔在那里帮顾客打盒饭,我问女主人,这是谁呀,女主人眼里现出温柔的光芒,这是我哥,在这里帮帮我。

又有一次,我看到有位年轻的漂亮女孩在那里帮顾客打盒饭,我问女主人,这是谁呀,女主人眼里现出骄傲的光芒,这是我女儿,在市里上班,周末有的时候过来帮帮我。

这一次,我看到有位大约二十岁的英俊男孩在那里帮顾客打盒饭,我问女主人,这是谁呀,女主人眼里现出温柔且骄傲的光芒,这是我儿子,在湖南上大学,放假了过来帮帮我。

我说,这下你开心了,你儿子过来和你团聚了。

她笑得更灿烂了:是啊,这孩子从小就懂事。

 

 

我想起了我妈。

我妈是县城人,皮肤白皙,明眸皓齿,总是笑呵呵地,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我妈从小就熟悉县城的大街小巷,也算是见过世面。然而,“漫漫长路,起伏不能由我”,我妈命运坎坷。她自幼丧父,跟随外婆改嫁,外公姓王。后来又跟随外婆改嫁,外公姓刘,记忆中的刘外公身体好像不是太好,剩下外婆、妈妈和舅舅三人相依为命。“人海漂泊,尝尽人情淡薄”。

据说,我爸当时在县里钢铁厂做工,由于是工人身份,读过六年书,也算是有些文化,加之人也精明,谈吐风趣,经人介绍,很快就和我妈坠入爱河。

我妈姓刘。共生育四个小孩。那个时候,一方面是医疗条件简陋,另一方面是家境贫寒,两个姐姐由于发烧吧,很早就走了。我哥小名就叫大刘,我就叫二刘,一方面是跟我妈姓,另一方面,也体现了父母的心情,要把我们俩留住!

我妈不容易。我爸常年去外地讨生活,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我妈一个人在家,既当妈又当爸,白天去地里劳动挣工分,晚上回家处理家务,帮我们缝补衣裳。

那些年,没有电话,又没有微信,我妈也不识字,能不想我爸吗。

那些年,买不起电视机,又买不起收录机,一天的农忙下来,也是需要有点娱乐的呀。

还记得那次,我妈带着我去地里拔巴根草,回来的时候,我妈背着八根草和我,我拿起一根八根草就咀嚼起来,很新鲜,有泥土的味道;很清香,是妈妈的味道。

还记得那次,我哥跑去河南,一去半年多。有一天回来了,我妈坐在那里,大哭。见到朝思暮想的儿子回家了,一定是非常激动吧。儿行千里母担忧!

还记得那次,是冬天,我妈和我爸套上毛驴车去县里进货,到了县里,突然刮起大风,气温骤降,他们后来回忆说,差点冻死了!

其实,我也听过几次,我妈在哼着歌曲。是什么歌曲,我忘记了,我想,我妈当时的心情肯定是不错的。至今,我依然记得我妈的歌声。生活很苦,我妈仍然会放声歌唱。

我妈虽然不识字,但她为人和善,性格温柔。我很少听到她高声大语,也很少看到她发脾气。我经常感受到她带给我的平静的力量。

我妈虽然没有钱,但她坚韧不拔,人穷志不穷。她非常节俭,吃不完的饭菜总是舍不得丢掉,那时我们没有冰箱,她经常吃隔夜的剩余饭菜,因为她知道“粒粒皆辛苦”。她还趁我们不注意,去街上捡别人丢弃的瓶瓶罐罐、纸箱子,储存起来,拿去回收站卖钱。

 

 

有一次,我妈和我说,有个长辈走了,他的后人在坟前哭泣。后人说,您要是能听见我说的话,您就在这泥土上写字吧。过了不久,泥土上传来不知道是庄稼还是小草的声音,那后人定睛一看,泥土上真的写了字。

我和我妈说,这真的很神奇啊。

我妈身体一直还不错,我曾设想,她至少可以活到90岁!

可是,忽然有一天,有个邻居跑过来告诉我哥,说,三大娘(我妈)摔倒了!我哥慌忙跑过去,把我妈送到医院。我们才知道,我妈高血压、糖尿病,还有脑梗。为什么不每年带妈妈去体检呢?我自责不已。

我妈后来走不了路,说不出话,或困在轮椅上,或缠绵病榻,生活无法自理,多亏了我哥和我嫂子日常护理、细心照顾。这辈子,我欠我哥和我嫂子的。

那年中秋节,我回去看我妈,我妈精神状态还行,还主动抱起小牛(我侄子),稀罕得很哩!这就是隔辈亲。

据我婶子和我说,那一天啊,你回去了,你妈坐在门口的轮椅上,望着你的背影,很久、很久……

那年冬天,一个寒冷的凌晨,我哥突然来电话,说咱妈走了。

那年冬天,在县里殡仪馆,我舅看着我妈的遗容,嚎啕大哭:我的姐哩!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从此,最爱我的那个人,没了。

我记得我爸曾说过,你妈呀,每到星期五,都去西边马路口,坐在那里等你。

可是,我去县里上高中,一般是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呀,参加工作后,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我妈也是每个周五也去路口等我吗?我说。

是的,她其实知道,你不是每个周五都能回来的。但是,她就是去等,她想你。我爸说,其实,我每天,每时每刻,也都想你。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是的,母子连心。我也日日夜夜,想念我妈。

今夜,在灯下,我写下这样的诗句,缅怀远去的妈妈:

我们来了城里,村里住着老妈妈

一辈子操劳,佝偻着腰

岁月的风霜,染白了头发

 

我们来了城里,镇上站着老妈妈

她在邮局排队,给我们寄来

蘸着泥土,带着露水的香瓜

 

我们来了城里,村口坐着老妈妈

每个周五的傍晚,她都在等着我们  

披着晚霞,一蹦一跳地回家

 

——选自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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