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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掌纹/吴佳骏

点击率:4507
发布时间:2016.06.16

1



    黄昏,像是一种回忆,更像是一种幻觉。静谧中包蕴着刻骨的感伤——我说的是乡村的黄昏。那时,我大概只有十六岁吧,夏日傍晚,我跟随父母从田地里劳动后收工回家。父母走前面,我走最后,晚风摇曳着我们瘦削的身影,夕阳映红了我们古铜色般沧桑的脸庞。暮归的牛羊在土路上踩出时间的蹄印,蓝色的炊烟袅袅地缭绕在村庄上空,事物的秩序沿着黄昏的降临消解或重建。在我们周围,一切都隐退了。田野上劳动的人们先后一个个走光,大地,时间变得旷阔而空茫。大概是因为累,我们扛着农具只顾低头走路,谁也不说话,像几只疲劳过度的蚂蚁在山道上慵懒地爬行。走着走着,突然间,我就停下不走了,像一只迷路的蜗牛,找一个地方坐了下来。父母照旧走他们的路,他们是不会问我停下来的理由的,或许他们对我的这种行为已经司空见惯——反正我不会被走丢,而最终又会独自回到家的——一个从泥地里长大的仅靠粮食来滋养梦想,靠认识田地来理解人生的孩子,除了家,他还能走到哪里去呢?就像我的祖辈,终生都在这块贫瘠而又温暖的土地上生活,熟悉的不还是自己那几间泥坯的茅屋,走不尽的永远是那条回家的路吗?



2



    我独自坐在土丘上,放下手中的农具,全身累得像是要散架。我稚嫩的身体承受不了每天那种超负荷的劳动,两只手掌上全是被锄柄磨出的硬趼,脊柱的骨缝间针扎般酸痛。但我不能向我的父母提起我的痛,如果那样,他们会不高兴。因为,他们比我每天的劳动量更大,痛也更深。有时夜里躺在床上,我实在忍受不了肩背上被烈焰炙烤后血渍撕裂的皮肉的锐痛而叫出声或流出泪来,父亲就会喝得醉熏熏地跑来我跟前吼道:“哭球呢,你娃还嫩,日子长着呢,够你娃熬的!忍着吧,没听那些有文化的人说吗?‘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说完,就打着酒嗝摇摇晃晃地爬到床上去了。片刻之后,一种疲累的呻吟就会在暗夜里回荡,仿佛夜的喘息。窗外,月色幽朦,暗影如磐。



3



    我的痛是身躯的,也是心灵的。我躺倒在土堆上,像一个沉默的影子。父母已经回家,整个山地只剩下我一人,独对荒野,和自己颤栗的灵魂。我始终感觉自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尽管我的家就座落在前方的山凹里。暮色聚合,起风了,鼻息里尽是麦子,玉米,高粱,杂草混合的气息,这种气味在我的记忆里弥漫了许多年,像某种潜藏于我流动的血液里的元素,在我生命的田野里涌来荡去,经久不止。那时,我已经开始对这种气息感到厌恶并诅咒,我不想被这气息所窒息。于是,当我每次躺倒的时候,我的耳朵都会聆听到一种声音,在急急地召唤着我,引领我逃离生活着的村庄,穿山越海,飞奔翱翔。这种声音不是来自我的家里,我的父母;更不可能来自我脚下的土地,身后的庄稼……而是来自那许许多多我所看不见的另外的世界。



4



    我不能不说说那些黄昏中的鸟。在我每次劳动回家停下来休息或冥思时,都能看见它们在我的头顶上方盘旋,俯冲,像一群村庄的精灵。这些弱小的生灵曾给过我莫大的精神慰藉。它们永远处在一个高度上生活,而又同时拥有着大地。不像我,在大地上生活,却未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高地,这是我生而为人的遗憾。每当我目睹它们在天空上自由欢快的影子时,都免不了顿生一种想要舒翅翩飞的欲望。这欲望在当时是怎样令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心悸不安而又激动异常啊!蓝天是鸟儿的天堂,土地是我父辈的天堂,而我的天堂将在哪里呢?


5


    母亲似乎从我每天的行为和表情里觉察到了什么,只是她没有说。而父亲则对我的古怪举止愤怒至极。他认为,我成天这般胡思乱想,拖沓懒散,丝毫不具备成就一个好庄稼把式所应有的资质。早晚成不了气候,会败了家业。于是,他着意要将我培养成一个他所满意的庄稼把式。每天天不亮,他就迫使我跟他一起出地干活,向他学习耕地,犁田。他教我如何播种施肥,怎样才能使粮食增产,如何从气候的变化中去经营农事。他在教我干这些活的时候,只是将我视作了一台用来进行农业实验的机器,而不顾我弱瘦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了那样长时间的劳作。有好几次,我都在他的调教中因体力透支而晕厥,但他从未因此就减少我的劳动时间和劳动量。只要我每天都按照他的意旨卖命地劳动,他就会非常高兴。反之,则会受到他的恶言厉骂,以致于母亲也会经常跟着我受牵连,被他谩骂。他一高兴了,晚上回到家,就会喝许多的酒,直到把自己灌醉为止。然后,睡在梦魇一般的深夜里幻想又一个土地的儿子即将在他的预想中锤铸诞生。多年来,父亲就是这样在对我的构想中使自己日趋衰竭的生命重新获得了张力,并延续着自己的寿命的。



6



    我没想到母亲会与我进行一次彻底的交谈。深秋的黄昏沿着地心沉陷。劳动收工后,我仍旧一个人枯坐在土堆上,像一尊凝固的雕塑。抬头仰望天空中那些自由飞翔的鸟儿,在寂静中聆听自己心跳的声音,脑中胡乱地想着一些事。突然地,我感觉身后有人在向我靠近,我回转身,发现是母亲。她空着两手,一头蓬乱的白发在晚风中扬起,神态苍老而虚弱。平常里,我总觉得自己与父母之间一直存在着某种心灵上的屏蔽,我们是缺乏理解和沟通的两代人,彼此的认识,见解,思想都不在同一个平面上——尽管我的身上流淌着他们的血液。这种情感上的隔膜使我对母亲突然向我的靠近感到些许不适。母亲或许已经看出了我的紧张,她紧靠我身旁坐了下来,并一下子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很粗糙,像锯齿一样锉得我的肌肤生疼。但在这粗糙里又同时具有一种温厚的力量,这力量给我的生命传递来一种已经久违了的温暖。而在这温暖里面,跃动着的是作为一个母性的慈悲与善良。我紊乱的心在她手掌的抚摩下逐渐平静了下来。“孩子,我不想看到你每天都那么痛苦地活着,这会让我受不了。我知道你一定有许多心事,希望你能将心底的秘密给我讲一讲,那样会好受些。”母亲平和地说。她的话让我不知所措,却又感动万分。曾经,我总认为母亲跟我父亲一样,是不会理解和关心我的,在他们心里,只有土地和粮食。直到母亲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才发现自己在对待亲情问题的判断上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啊!其实,母亲一直都在关心我,爱着我。那一刻,我真正感觉到母亲在生活中也应该是活得很苦恼的——承受着肉体上,精神上的双重之苦。只是她把对我的爱像对待来自生活中的压抑、苦痛一样隐蔽了起来,而表现出一个顽强者的角色——一个深藏大爱而又兼怀痛楚的母亲,注定是活得最苦也最累的母亲。


 


7



    我不敢告诉母亲心中的真实想法,我担心那样她会受不了。我不敢设想,生在一个封闭,落后,贫穷的农耕氏族里的一个普通农民的儿子,如果对他的父母说:我不想做农民,我要远走,我要高飞,离开这个连鬼都不下蛋的破村庄,去重新改变和寻找自己的命运,结果会怎样。

但在那天,我也许是被母亲的真诚所打动,终于忍不住还是将心里贮藏已久的真实想法告诉了她。母亲听完我的倾诉后,并没有表现出过激的反应,而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随后,她将自己一直紧握着我的手松开,抬头长时间盯着天空上那些盘旋,俯冲的鸟雀看,像一个守望幸福的岁月之神。“人这一辈子,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想法。想法不同,选择的路也就不同。走的路不同,活法也就不同。我们选择做一棵树,而你却选择做一只鸟,这都是命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谁,也由不得谁。但最终不论你选择那种方式求活,都是在从泥淖里往外爬,从石头缝里找出口啊!哪一根田坎不是三节烂呢?孩子,你可要当心啊!”母亲最后对我说。我第一次为在一个普通农村妇女朴实的语言里竟包孕着如此深刻的思想而惊诧,更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个开明的母亲而倍感自豪。


8


    我终于在一个黄昏离开了村庄。黄昏就像一个梦,与我的生命存在某种契合的孤独,让我在它的安静中去抵达未知的疆域。我没有向父母辞行,我不想看到更多的悲戚。母亲是知道我要走的,她早就在那个帆布袋里偷偷地给我装了许多的馒头,和一双她亲手为我缝制的新棉鞋。我走的时候,母亲在地里干活,我背着行囊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土坎上坐了许久,企望最后再看一眼我的母亲。但一直到天快黑尽了,我都没看见母亲从地里收工回来。她似乎是故意要在那一刻不回家的。就这样,我在等待母亲的失望中,沿着自己命运的纹路,离开了家——那块生我养我十多年的破败而又多情的土地,那个承载了我童年无限遐思和梦想,忧伤和彷徨的村庄。踏上了远去的渺渺长途,开始了更为艰辛的流浪。

    从此,那记忆里的乡村的黄昏,以及黄昏里的人与事,也跟随我匆忙的背影坠落了——在我生命的某一个端点上。

    从此,那记忆里的黄昏的“掌纹”,便变成了一道道沧桑的皱纹,永远爬满了母亲的额头。母亲额头的皱纹越深,我流浪的命运就越坎坷;命运越坎坷,心就越疼痛;心越疼痛,我就越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论史小溪的散文创作》出版

作家出版社“改革开放30年丛书”系列,今年推出由乌阳川收集编著的《论史小溪的散文创作》一书。

史小溪是当代散文界受到广泛注目的一位散文家,也是当代西部有代表性的一位散文家。这本专集所收评论文章,选自《中国散文评论》、《当代论坛》、《当代文坛》、《黄河文学》、《东方文化》、《青海湖》、《草原》、《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作家报》、《文艺报》等全国数十家报刊。撰文者既有碧野、叶君健、李若冰等著名老作家,也有当代国内文坛一批实力派作家、评论家如李建军、凸凹、苇岸、赵熙、淡墨、王宏任、厚夫、吴学良、金肽频等,更有一批正在兴起的青年作家杨献平、刘志成、铁穆尔、余继聪、陈洪金、羊子等。这些评论文章从不同方面和角度评述探讨了史小溪的散文创作成就和散文艺术追求,以及他散文中所凸显的生活厚度、精神亮度和清洁精神,使读者较为全面地了解和看到了一位西部旷野上拓荒耕耘的散文家的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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