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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国(沙 爽)

点击率:4628
发布时间:2016.06.15

叶 落


  在初冬,叶子落得多么安静。

  从春到秋,叶子一直住在半空里,以致我们几乎忘了,它也受地心引力左右。现在,它近乎垂直地落下来,因为没风。仅仅一夜之间,气温就从零上降到了零下十度,风一定被从天突降的寒冷惊呆了,一时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动。这是这一年里新出生的风,像我家刚刚半岁的猫咪,对着它今生遭遇的第一场雪发懵。在这一点上,人和猫多么不同。哪个孩子会害怕雪呢?所有的孩子都无师自通,把雪地当成他们的天然画纸。人一出生就带着创造的本能,创造,或者破坏。两个词从同一个叶柄上生长出来。

  在初冬,人和树木越发分道扬镳。天气越来越冷,人只好一层一层加衣,戴上围巾、帽子、手套,而树则褪掉叶子。树丢弃所有修饰的词,只留下生命中必要的部分。树根,树干,树枝。主语,谓语,宾语。一棵冬天的树是一个最干净简洁的句子,明晰,朴素,音节硬朗。

  在清晨匆忙上班的人流的背景之上,一棵正在落叶的树,从容得令人仰望。此前我一直以为,树木脱掉叶子是出于被迫,是不得已对风或者其他什么做出的妥协。现在,我看见一棵专注于自身事务的槐,其静美原来如此无法言说。而叶子下落的速度是有节奏的,轻盈,舒缓,像亘古的仪式兀自重播。杨树和梧桐的叶片面积偏大,下落过程中很容易受空气阻隔,像跳水运动员在自由落体运动中翻出许多花样。枣树和榆树叶相对细碎,有不易觉察的、沉迷于琐碎生活的美。而槐树在落叶时分显出了它的端凝和庄严,槐树叶具备足够的重量——它不是单独的一片一片,是由一队一队小叶子组成的微型军团,在整个行军过程中队列齐整,以正步向大地行进。而槐树一动不动,就这样承担了它命里的疼。如果一个人在生命的巨变面前也如此静穆安详,该又多么令人心驰神往。“人生”的主导动词虽然是“生”,为它提供验收的却永远是病痛和死亡。一个人面对死亡的态度,展示了“生”的高度和力量。这时候拾起一枚槐树叶数一数,会发现上面的小叶子永远是一个奇数:9,11,13,15。这是一个暗含玄机的数列,指向未来和被忽略的过往时光。但如果想像槐叶们聚在叶柄的长条桌周围,居然也在召开评委团或某级常委会议,是一件多么令人扫兴的事。

  我不喜欢冬天,从来不。类似于一个孩子对某个成人的偏见,无理而顽固。我前生肯定不是一只圆融的候鸟,有足够的力量给自己找到温暖的安身之处;我更像迪士尼动画里那只异想天开的小鸭,固执而徒劳地梦想南方的家。在这个陡然间严酷起来的初冬,落叶的信笺来不及被风的邮差送走,已经被路旁的雪水拦腰截留。单位收发室的师傅养的一只鸟死了。师傅说,可能因为天气冷得太突然,这只鸟还没有来得及长全御寒的绒毛。我不知师傅分析的对不对,我只知道,又一枚轻盈的落叶被大地收留。

  接下来我才发现,早在落下来之前,槐树叶已经变得既干又脆,阳光正在收回一切它可能收回的水。原来,“干脆”这个词的发源地属于冬天,难怪它与我互不理会。我喜欢中温、柔软、缓慢,或者诸如此类。冬天适宜用小号演奏,而我喜欢的曲子,在中低音部的黑白键间往复迂回。我试探着和一枚落叶握手,它却在我掌心里变成了一小撮碎末,像我祖母收割后反复晾晒的烟叶。整个夏天,烟叶在院子里肆意生长,离老远就嗅得到它辛辣的芳香。它吐出的白花和红花蝴蝶无意招惹,虫子们也不与它密切往来。孤单的烟叶平安地长大成人,以诚实的完整迎接它粉碎和燃烧的命运。在冬天,淡蓝色的烟雾在房间里久聚不散,叶子的呼吸一明一灭,它试图用它微弱的温度和光亮,抵挡人世的艰辛与寒凉。


雾起了


  “早上,白茫茫的一片大雾……”小时候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优等生,整日孜孜于解题和背诵。这么多年过去,这篇小学二三年级的课文居然还深嵌在我的大脑沟回里,在每一个有雾的清晨,它都会突然探出头来,与我随便在哪一个地方狭路相遇。我在街上走动的时候,闭住嘴东看西看,而它随时准备代表我发言。——这件事让我突然明白,除了获得老师表扬和考取高分之外,熟背课文比牢记某个数学公式的影响更为深远。背诵提供了清晰准确的表达样本,当我们试图说出自己眼前的世界,课文像开关简便的自来水哗哗地流淌出来。在进入写作之后,我费了许多力气,来制止这个水龙头完成它的水滴石穿。现在,它像一个隐形的影子,跟随我四处走动。或者它就是这雾气本身,它出现,而它身后的岁月隐匿无踪。

  这一天,我去外地看一个朋友。因为有雾,出行的时间不得不延后了一个小时。到了上午十点,雾仍没有散去的意思,而且它也没有足够的浓,浓到成为取消行程的理由。这世界多么需要理由,哪怕是雾气这样缥缈的、随时可能被风吹散的理由。几个人挤坐在一辆帕萨特里,一幅白领式亲密无间的典型画面。被说出来的话语变成了雾气,有效地遮挡住彼此的脸。当车子终于小心地开到了市郊,我把头扭向了窗外。雾正从路两旁高大的钻天杨树梢上垂挂下来,这天地间巨大的幔帐,为平日里不得不相互忍耐的事物建造了人性化的虚拟空间。伍尔芙说,这是重要的,因为一个人的内心生活将会从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开始。收割后空旷的田野在想象中延伸出喻意和美感。雾层层叠叠,一级一级的田垅借着雾气的梯子向天空攀缘。好像所有的事物都想到天上看一看,连平日里老实巴交的田野也不肯例外。

  我记起去年的某一天,直到夜里十点,我和好友终于从一场聚会中抽身出来,却意外陷身于一场罕见的大雾中间。雾的欢聚如火如荼实心实意,它们不像人类,惯于表面上的礼貌和敷衍。出租车鼓足勇气驶出大石桥县城,当即被雾气切断了一切退路。黑夜是如此之黑,在黑的中央又有一小团黏稠的白。这是一个偌大的、做工完美的黑芝麻汤圆,我、好友、司机连同我们的车子,一并变成了它内里的馅。雾把所有的人,所有的车辆和建筑都密封在一枚枚汤圆的核心,密封进与世隔绝的黑暗与乳白。二十公里外的市区陡然间变得如此遥不可及,所有我们熟知的长度、速度和时间单位都在瞬间失去了正常的意义。每间隔一些时候——也许是三五十秒,也许是十几分钟,——我大脑中关于时间的判断力已经完全瘫痪——前上方会出现一小团桔色的光晕,遥远、模糊,仿佛来自另外的星系。那是路灯。而雾本身无形无迹,直到有一次我费了很大的力气剥开一只柚子,剥开柚子里意味深长的隐喻。这似曾相识的絮状物,乳白,细腻,纤维间穿插纠结,手感凉滑黏湿,这是雾偶然向人间展现出来的一个喻体。如果凑近了嗅嗅:寒涩而微苦,雾的话语隐在它复杂的气息里。雾藏起了冬天的秘密,水的秘密,大地的秘密;它从来不肯把这一切和盘托出。

  有人告诉我说,雾就是降落到地面的云朵,他们说的是雾的成因和颗粒结构。而我所理解的出入人间的雾,沾染了人间的忧伤的雾,它的灵魂比云朵远为沉重。在冬天,雪是云的未来时态,而雾在幸运的成年时刻蜕化为淞。不是所有的雾都有机会变成美丽的雾淞,不是所有的蛹都有破茧飞翔的可能。雾淞的出场多么宏大而惊艳,因为宏大,生命愈显其无奈和短暂。雾的灵魂不可能长久地在枝头绽放,它会迅速委地成尘,把灵魂交还给大气,把身体归拢作泥土。

  在冬天来临前早早迁去了南方的燕子有多么遗憾,它们只好在来年对着一沓照片发呆。像一些习惯昼伏夜出的小虫,只好就着月光,一遍遍找寻它们从未见过的太阳的金线。


雪的加法题


  一场大雪下过,冬天突然又回来了。气温从小阳春跌回严冬,从雪花呢大衣网站又返回羽绒服。没有羽绒服的冬天可怎么过呢?这个问题一旦冒出头来,那些有幸安然度过了的、已成定论的过往时光突然间变得如此令人迷惑。早晨出门的时候,迎面碰上一个穿西装的人,皮带还亮闪闪地扣在衬衫外面。没等看清此人的面目和眉眼,我已经替他连打了几个寒战。有关人之初性本恶的说法显然是错误的,人生来就具备某种同情的本能。眼看着同类饥寒交迫,独善其身的某人很难收获完整的幸福感觉。而作为条件反射之一,“同情”这个词来自唇亡齿寒的基因累积。事实上,如果再追溯一下,还会在“同情”的前面发掘出另一个词:“同感”。这两个词的血缘关系由浅入深,由形而下的知觉潜入形而上的精神。因此,做一个幸福明亮的人是绝对必要的,整洁,优雅,保持正常的笑容和体温。为了不让他人的身体产生负面联想,还要随时注意同天气与环境合辙押韵。

  打开电脑,我才知道一场雪有着怎样的壮志与雄心——它的目的不仅仅要为广袤的东北大地加一床暄软的厚被子。作为水的另一种变身,雪生来具备智者品性,到达华北平原上空,雪随机扭转了风格和语气,在嘎嘣脆的东北方言里掺进一点江南的吴侬软语。温温润润的雨水落在满心焦渴的北京城,让整整晾干了一百多天的巨型水泥丛林忍不住且惊且喜,所谓久旱逢甘霖的意思。就在雪和雨紧锣密鼓地酝酿情绪的这天下午,我打开邮箱给一个北京的朋友回信。我语速匆忙,细密的雨脚仿佛要随时替代我敲打上键盘。于是我赶紧说:天阴得厉害,雨或者雪眼看就来。甭管要来的是什么,都是喜事一桩。点下发送键,我喜滋滋地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因为天气预报里报的是雨夹雪,我儿子徐鉴涵临时取消了到辽河大剧院看电影的打算。这一天上映的是《马达加斯加2》,正值散场时间,有几个家长带着孩子在大剧院门口等车。由于一场谎报军情的天气预报,让我和儿子擦肩错过了一部卡通大片。

  这只是与雪有关的一个寻常案例。在此之前,我曾经反复想过,城市是用不着欢迎雨或者雪的。尤其是大雪,基本上旨在给交通和出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与阻隔。紧随其后进行的一场大规模扫雪运动还准备消耗掉许多体力和工作热能。但是京城的朋友说,她们盼雪简直要盼疯了,比王宝钏盼夫君归来还要望眼欲穿。她们甚至担心雪从此只肯出现在童话里,就此变成北京未来居民的一个传说。

  让所有东北人民意想不到的是,第一场雪还没有被阳光正式疏散完毕,第二场雪的上映铃声已经拉响。好像坎坷的人生在某一时段突然驶入了顺境,好消息赶集一样接二连三。细盐样的小小雪粒从早晨一直落到了中午,我羽绒服上华而不实的宽檐帽这下派上了用场,在去食堂就餐的路上得到了同事们的一致表扬。当我再次心事重重地站到窗前观赏雪景的时候,发现雪粒已经变成了正宗的东北雪片,大小和形状都接近完美,在午后无风的天空里纷扬得曼妙异常。雪是喜欢安静的事物,它自己不发出声响,让城市在不觉中也压低了平时的音量。奔赴晚宴的时间到了,雪意外停了下来,有点知趣地为某些事件让路的意思。其实大街上已经雪泥翻卷,铲雪车还在仰观天象,自行车则老老实实地待在车棚深处,任凭汽车轮子和行人的脚在雪泥里艰难跋涉。我心情很好,虽然雪的知趣让我多少有点遗憾,——即将展开的酒宴少了一道老天赠送的助兴大菜。雪本来是天地给精灵准备的一道纱帘,它一出现,就把不属于精灵的一切都隔在了外面。我的朋友D是一个儿童文学作家,写过好几本有关精灵的童话,我一度疑心他作为精灵被安插在朋友们中间。他即将调往省城的消息一公布,朋友们就开始排队为他饯行,这一天刚好轮到我做东。在打车前往酒店的路上,我想,如果古人也有手机,很多东西就再也没有机会诞生了。比如这一首诗,只适宜写在竖行的、半透明的纸笺上,吩咐书童打马送去。“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眼看着第一朵雪花飘飘而下,而老友将至,天地间回荡着一股温软清气。当是时,无论独饮或对酌,其实都是好的。

  第三场雪落在深夜与凌晨之间,像梦境特意留下的纪念和索引。早上出门的时候,世界明显又白了几分,大约只有一寸厚的新雪还没有来得及盖上太阳的印戳。气温随之再一次跳水,从零下十度一路狂跌至零下十七度,创造了五十年来同期最低气温。但是藏在人身体里的生物钟仍然坚持以它既定的规律运行,刚过立春,它就调集起体内的汁汁水水。让人一不小心,就会发现自己身体里游走着的火焰状的小小碎冰。接连吃了几片感冒药,我的体温才算恢复正常。我因此忽然想到,如果草们也按照往年的约定日期探出头来,衣衫单薄,一脚踏进了一个冰雪世界,——打着喷嚏的草们拿什么武器来对付感冒呢?

  雪+雪=雪国。这个等式是我的朋友D发现的。他还发现麻雀用翅膀扫雪,一只翅膀扫累了,再换成另一只。米店门口的雪地上一点点现出麻雀们的丰盛大餐。这是我偶然记住的一个经典画面。我私下里给这个画面配上了黑白背景:起脊的老房子在厚厚的雪帽下露出它带一点点褶皱的半张脸。在缺乏童话的城市里生活得太久,关于雪国,我的想象力就只剩下了这么多。



选自《雪国》2011第3期 责任编辑:于晓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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