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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凄茶庵寺(外一篇)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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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9.03.14

寻找茶庵寺,是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总感觉它的背后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而且在我的梦里,总是有这样的场景:茶园、美丽的布依姑娘、汩汩流淌的小河、青瓦白墙的寺庙、焚香煮茶独对青灯黄卷的清秀尼姑……这些梦境不断地穿插、变幻,一切是那么真切而熟悉,同时又极为飘渺和虚无。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乡跟着师范毕业的哥哥到他任教的细寨学校上学。细寨在“建并撒”前是一个布依族自治乡,后来和江西坡乡整合为“江西坡镇”。这里居住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布依族。之前听大人们说布依族喜水,居住的地方都是山青水秀。这话一点都不假。走进细寨绵最初感觉,仿佛来到了小人书里描写的江南水乡。成片的散着稻花香味的梯田一丘连着一丘,层层叠叠,弯月似的从从山脚肩并着肩,手牵着手往上攀爬,有的爬到了山腰,有的一直爬上坡顶。潺潺流水和着此起彼伏的蛙声,不远处的村寨,总是被高大的村木或密不透风的竹林簇拥着。地势高一些的山坡上的茶园里,布依姑娘们挽着竹篮一边采茶一边欢快地歌唱……让人好像身于童话世界里。

虽然这里自然环境很好,但因为县城比较远,当时交通又不方便,鲜有人愿意到这里工作。乡亲们对到这里工作的人都充满了感激之情,尤其是看哥哥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带着个妹妹来工作,更是赞赏和钦佩,所以对我们兄妹尤其关照。

有朋友说:“布依男子善厨艺,布依女子善女红”。我想这和他们家庭日常中平等互助合理分工的优良传统分不开的。和汉族家庭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相比布依族家庭更为平等互助一些:他们会一起下田干活,干完活回家,男人煨水泡茶、刷锅烧火、做饭炒菜自然娴熟。妇女们则会搬个凳子到院子里,或缝缝缝补补或纺纱织布。家里大一点的孩子,除了遵照大人的吩咐给客人斟茶外,还会主动把家里的脏衣服收起来拿到自家的水井边上去洗。

布依人喜茶,也喜酒。晚饭过后,煮上一壶清茶,舀出一钵自家酿造的糯米酒。小伙们别担心我用错了字,没错就是酒的确是从大龙坛里“舀”出来的。布依人家酿酒就和打年糕一样,是必须的。每到秋冬季节,每家每户都会酿上一坛米酒用大龙坛窖起来,慢慢亨用。

山村的夜晚,是孩子们的天堂。有了夜幕的遮掩,捉迷藏是最好不过的了。竹林里,茶树上……无处不充满了孩子们的欢笑。而我最喜爱的却是听村里的老爷爷老奶奶讲故事。所以每次哥哥喝酒的时候,主人家怕我催促哥哥回家,便会嘱咐自家孩子带着我去村里喜欢讲故事的老人家里听故事。那时候,很多年长的布依族老人都不会说汉话,同行的小伙伴就充当翻译。老人们所讲的故事大多与他们的生活、劳动有关的奇人异事。有的中间穿插着爱情,有的则忠烈励志,但大多都有些灵异的鬼神。茶在布依人的眼里,既是饮品又是良药。所以在我听过的故事里,煮茶救人的故事很多。

“纳谬”和“泓嘚铃”是我记忆最深刻的一个故事。因为同行的小伙伴一直坚称这个故事是真实的。为了证实故事的“真实”性,她还说第二天要亲自带我去听“泓嘚铃”的响声。可惜当晚我随哥回学校了。

“纳谬”和“泓嘚铃”都是布依话。“纳谬”翻译为汉语是“庙田”的意思;“泓嘚铃”翻译成汉语是“会发出像锣鼓一样声音的水潭”。

据说,在很久以前,江西坡到细寨延至晴隆中营一带的山上长满了茶树,一到春季,家家户户都会上山采摘鲜嫩的茶叶,做成红茶。布依人喜欢饮茶,在制茶上也格外用心,做出来的茶耐泡,又色、香、味俱全。因而远近闻名,常有茶商走村窜寨收购茶叶。

在一条叫做“he gu”(汉语“老虎河”)边,有一个小村子,村里有一位美丽的姑娘叫“阿月”。阿月从小没了父母,老迈的爷爷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拉扯着阿月。日子过得虽然辛苦,但祖孙两相依为命中也充满生活的乐趣。阿月慢慢长大,出落得冰雪聪明如花似玉。她人小嘴甜,又勤劳好学,寨上的阿姐、阿婶都喜欢她,有什么本领也会毫不保留地教给她。所以尽管她从小没了娘,但阿月无论是女工针线还是制茶手艺都是一流的。

在离阿月家的不远处,因为有一道小小的石崖,小河便有了一个十来米高的落差,长年累月河水的冲击,石崖下面形成了一个水潭,水潭边有一块平滑的大石板一直延伸到水潭里。村里人把这块石板当成天然搓衣板,谁家染了新布都会拿来这里清洗。

一天,阿月带着自己染好的布来到潭边,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躺在石板上,阿月吓得大叫起来。男子听到叫声,艰难地抬了抬手,用微弱的声音向阿月呼救。阿月见男子还活着,也就不再害怕。她慢慢地靠近男子,问他怎么了。男子气若游丝,嘴唇蠕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阿月伸手探了探其额头,得知男子正发高烧,若不救他,男子必死无疑。善良的阿月赶紧跑回家叫来爷爷,爷孙一起将男子弄回家里为他医治:祖孙俩采来茶树叶熬水为其清洗伤口,并用嫩茶叶煮清粥喂他喝下。

半个时辰后,男子恢复意识,慢慢醒来。他对阿月祖孙俩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己。爷爷见男子相貌堂堂,话语之间也不是本乡农民,便问其从何而来,为何受伤。男子也仔细作了回答。他说自己名叫张秦,家住贵阳,家里是开商铺的。这次他和父亲带着自家商队到云南昆明谈生意,不想在路上遇到劫匪,钱财被抢光,商队被打散,自己在父亲拼命保护下才冲了出来。逃命中迷失了方向,又累又饿,伤口也发感染发炎,高烧不止。他顺着小河走,看到水潭边有一块平整的大石块,就想过去喝水顺便休息一下。没想到躺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张秦在阿月家养伤一月有余,阿月每天为其熬药煮粥,悉心照顾;张秦知书答礼,见多识广,给阿月讲外面多姿多采的世界和自己闯荡江湖的精彩故事。不久善良的阿月心里便悄悄爱上了这个高大英俊的青年男子。而张秦多年行走江湖,阅人无数,岂能看不出阿月的心思?

爷爷也看出了阿月的心思,并不动声色地对张秦暗暗进行观察。他发现张秦虽对阿月也有喜爱之情,但处处彬彬有礼,举止稳重得体。心中甚是欢喜,动了把张秦收为孙女婿的心思。他有意无意地探听张秦家的具体情况,张秦明白爷爷的意思,就说父亲为救自己当场被强盗砍倒,不知是死是活,家中还有母亲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弟弟和十多岁的妹妹。

知道张秦家中并无妻室,耿直的爷爷就直接作了主,请了媒人和寨中族长,帮两个早已芳心暗喜的年轻人明确了关系。

挑明了关系后,张秦胆大了很多,对阿月海誓山盟,情话绵绵;阿月也是眉目含情,娇羞不已,对张秦的照顾愈加身贴入微。

在阿月的悉心照料下,张秦的伤很快就痊愈了。

一日张秦说,父亲为了救自己,现在生死为明;从离家到现在,已是两个多月了,家中亲人必然挂念。现在自己身体已经康复,理应回去寻找父亲,禀报家人。

爷爷为张秦备了盘缠,并把跟随自己多年骡子也给了他。千叮嘱万嘱咐,让他安顿了家事之后,一定要回来。张秦自是感激涕零,一一承应。阿月却没有言语,只默默地为张秦准备干粮,帮他换上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和鞋袜。临走之时,张秦取下贴身佩戴的玉佩交给阿月,并对阿月说:“这个玉佩上刻着我的名字,是我身份的证明,我一直贴身戴着,现在我把他交给你,就是把自己交给了你,你要好生保管,等着我,我一定会风风光光地回来娶你。”

阿月也解下自已随身带着的香包,送给张秦。

张秦一走就是两年多,杳无音信。村里人开始议论纷纷,都说张秦肯定是个骗子,要不就是去找他爹时被劫匪给砍死了……众人见阿月整日浑浑噩噩,都劝阿月别再傻等。阿月却坚信,张秦一定会回来娶她的。

开始的时候,爷爷还是支持阿月的。时间长了,爷爷也失去了耐心,说阿月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可不管爷爷怎么说,阿月说她要等着张秦回来,她相张秦不会骗她的,一定会回来娶她。

只有在夜里,阿月常常抚摸着那块中间刻着“秦”字的玉佩一遍又一遍地伤怀落泪。有时她也在想:也许张秦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早已不在人世,但是就算他不在人世了,她也不会再嫁别人……

一日,宁静小山村被一阵喧嚣的唢呐、锣鼓声吵醒。人们纷纷出门张望,只见一队扛着喜旗,抬着诸多聘礼的人马浩浩荡荡地向阿月家走去。众人惊奇——这阿月什么时候想通了,答应嫁人;还是她苦苦等待的那个人真的回来了?

人们尾随其后,想看个究竟。

爷爷年事已高,加上担忧阿月无依无靠。身体渐渐就垮了。阿月当时正有给爷爷喂药,听见响动,爷爷便拄着拐仗,让阿月扶了他出来。

爷孙俩刚一出门,看到院子里摆着琳琅满目的物品和站得齐刷刷的大队人马,一下子便愣住了。

只见领头的那人向前一步,行了个礼,向爷爷奉上礼单说:“恭喜老爷子,下官吴天奉王爷之命,前来下聘,接阿月夫人回去。这是礼单,请夫人和老爷子过目。”

阿月也不接礼单,直问吴天:“你家王爷是谁?我与他也不认识,何来下聘?”吴天回答道:“我家王爷姓孙,名可望,与夫人早有婚约。”

阿月大骇,怒声道:“休得妄言!奴家未婚名叫张秦,我和姓孙的素昧平生,何来婚约!”

“夫人息怒。我家王爷当日被仇家追杀,不得已用封号化名,临别之时曾赠予夫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个秦字,王爷是先朝秦王,这块玉佩就代表当时王爷的身份,且下官也带来了夫人当日送给王爷的信物,请夫人过目。”

吴天奉上一个香包,阿月接过来细看,果真是自己亲手绣成的香包!阿月一下子呆了,嘴里喃喃叼念:“张秦——秦王……不可能啊……”

众所周知,孙可望是大明云贵总督,为人凶狠狡诈,一心想篡国夺权,残忍杀害大明爱国忠良。后进军昆明逼宫,遭众爱国将士讨伐,兵败后投靠清廷,靠卖国救荣被清廷封为“义王”。在大明遗民眼里,他就是一个毫无廉耻、不忠不义的“大汉奸”。大家恨不能食其肉剐其骨!阿月爷爷知道当时竟救了这么一个祸害,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咳个不停。阿月茫然地帮爷爷拍着背,泪流不止。

话说孙可望投靠清廷后,为讨好清廷对大明遗民尤为心狠手辣,他的手下也个个横行霸道。吴天身为“义王”府的大总管,深得孙可望的器重,更是嚣张无比。此时见这爷孙两的表现,心中颇为不悦。

吴天叫过轿子,对阿月说:“夫人请上轿吧,王爷还等着夫人呢。”见阿月不理会,便一挥手令道:“扶阿月夫人上轿!”早己待在一边的几个人一涌而上,推倒爷爷,架起阿月就往轿子里塞,阿月哭喊着挣扎着扑向爷爷,无奈却被士兵紧紧抓住。爷爷挣扎着抡着拐仗冲过来,大声怒斥道:“你们这群畜牲!放了我孙女,我们阿月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一个大不忠不义的乱臣贼子……”

吴天本来已是极不耐烦,只是因为阿月是孙可望想要的人才有所忍耐。见爷爷不但大骂孙可望,还要拿拐仗打人,便大怒,抽刀骂道:“你这老东西,给脸不要脸,竟敢骂我家王爷!”手起刀落,爷爷已身首异处!阿月见爷爷惨死,大吃一惊,她猛然挣脱士兵的控制冲到墙脚,抓起平时爷爷割草的镰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突如其来的状况,把吴天一干人吓住了。他赶紧丢了手中的刀,卟通跪地求道:“夫人可别乱动,有什么要求您尽管说,小的通通答应!”

阿月凄然一笑道:“想要我嫁给你家王爷也不难,我自小没了父母,也没其他亲人,是爷爷一手把我养大。现在爷爷走了,我得先将他老人家安葬。是你亲手杀死我爷爷,你得披麻带孝为他守灵三天!三天过后,我自愿跟你们回去见你家王爷。”吴天面呈难色,阿月轻轻用力,刀口便嵌进肉里,血随即就顺着她的脖子流了下来。吴天吓得面如土色,连忙应允。

阿月丢了镰刀,扑向爷爷。士兵们见阿月手里没了利器,想扑上去抓她。阿月此刻异常平静,她默默地收拾着爷爷的尸首,冷声道:“你们如果想抬着一具尸体去给你们王爷的话,就尽管来吧!”

士兵们一下慌了神,止住了脚步。领头的吴天赶紧喝道:“休得无礼!一切按夫人的吩咐照办!”

第三天,爷爷的葬礼草率举行,乡亲们都来了,一个个悲痛不已,眼神里充满了对阿月的关心和担忧。葬礼结束后,阿月平静地对众乡说:“我这一去定然是不会再回来的了,家里的东西,大家看着用得上的都拿回去用吧。我阿月生是布依人死是布依鬼,即便我身体离开,魂魄也会永远留在这里。”待乡亲们离开,阿月换上自己亲手缝制的民族服装,抱着爷爷平时装酒的铜葫芦对吴天说:“这一去路途遥远,我又从来没有离开过村子,怕水土不服,我得去潭边装点水带着。”吴天派了几个人紧跟着阿月去取水。

阿月到了潭边,将铜葫芦里的酒悉数洒在潭边,用布依话大声喊道:“爷爷孙女不孝,害得您命丧恶人之手,您老等等我,孙女向您赔罪来了!”接着抱着铜葫芦跃入潭中,瞬间便没了踪影。吴天听说阿月跳进潭里,赶紧组织士兵打捞。可刚刚还清澈见底平静如镜的潭水,突然变得浑浊暴涨起来,一时间电闪雷鸣,风雨大作,周围的河水铺天盖地般一涌而下,吴天和随行的士兵,瞬间就被大水卷走……

大水过后,潭水恢复了以往的清澈和平静。乡亲们顺着河流寻找,只见吴天等一干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下游的河滩上,却始终不见阿月的踪影。

孙可望听说阿月去逝,伤心不己。于是派人在阿月家原来的住址上修建了一座寺庙,为阿月塑了像,请了尼姑每日煮茶供奉。当时清朝局势渐稳,孙可望渐渐失去了利用价值,他预感自己的好景不长。他怕自己失势后无法供给寺庙,便将周围的田地一并买下,以租养寺。

令人奇怪的是,每当寺庙里的钟声响起,不远处的水潭里也会发出同样的声音,且音量之大,远远超过庙里钟声。见此奇景尼姑们再不敢敲钟。而潭里的钟鼓声却总会时不时地响起……

村里人认为,是阿月不满孙可望的行为,所以显灵。大家纷纷到潭边焚香烧纸,祭拜阿月之灵。从此之后再没有人愿意耕种“庙田”。在孙可望死后,庙里断了供给,尼姑们不得己开始自己耕种田地。但最终还是耐不住辛苦和清贫,都走了。寺庙也疏于管理,在一场莫名的大火把寺庙烧了个精光,只剩下几断黑黢黢的石墙,经历着风雨的蚀食……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月的故事慢慢变成了传说,而大家到水潭边祭拜阿月的习惯,也渐渐被神化,人们除了每年正月要带上各种贡品去河边祭拜“泓得铃”外,家里若有谁不舒服,特别是家里有小孩爱无故哭闹的话,家长便会陪着“病人”,带上香腊纸烛到河边祭拜一通。

我突然想到茶庵寺,顾名思义,应与茶和尼姑有关。而我小时候听说过的“纳谬”,正好也与茶和尼姑相关。那么,“纳谬”会不会就是“茶庵寺”呢?我为这个大胆的联想兴奋不己!

记得一次听一位县领导说过关于茶庵寺的信息在《普安县志》里是有记载的。通过查阅,果然找到有关记载:“茶庵寺,城东四十里,明时云贵总督孙可望建,一层五间,并捐金置,庙租八石。”但足已证明我之前的联想是对的——“纳谬”就是茶庵寺!

“城东四十里。”不就正是正在开发的“世界茶源谷”一带吗?我决定再访“茶源谷”,继续寻找茶庵寺的遗迹。

吸取以前盲目寻找失败的教训,这次我联系了煤矿局退休干部卢顺芬姐姐,她是我们普安土生土长的布依族,且老家就在江西坡一带。

开始我问她知不知道茶庵寺?她一脸的迷惑。我说纳谬呢?她大笑起,“这个你算是找对人了——纳谬就在我家门口呢!”

我们从东城区上高速,十多分钟就到了“世界茶源广场”。当车子从小镇一角穿过的时候,卢姐说:“这里就是原来的‘万亩茶场’位置。”我望着车窗外,惊疑得张大嘴巴。记忆中的“万亩茶场”在这条坑坑坑洼洼的乡村公路边,仅有的两栋砖瓦厂房被成片的茶园和周围延绵起伏的荒山包围着。我一时无法把它和眼前这个楼房林立、车水马龙的热闹场面联系起来。

出了小镇,只见路边立着一牌坊,上面镌刻着“茶神谷”三个大字。驻车观望,远山如黛,层峦叠嶂间一片片修剪整齐的茶园,如同铺在山间的绿色地毯;近处的山脚的村庄掩映在绿树纵中,缕缕炊烟从林中慢悠悠地钻出来,一副闲散、怡然自得的样子。

卢姐说,这是联盟村岩脚组。最下边村口的公路上边的第一栋房子这是她的老家。路外边坡下约200米的地方就是“纳谬”了,而“泓得铃”就在“纳谬”右边的山洼里,相距也不过200米。

我们顺着盘旋而下的柏油路来到卢姐家的老屋前,卢姐哥哥一家听到响动,热情地迎了出来。听说我们要去看“纳谬”,卢姐的哥哥自告奋勇地给我们带路。

下了路坎,便是乡亲们平时种地才行走的小路,小路两边的地里育着好几种不同的树苗。卢家大哥说,这一片以前是村里最好的稻田,引水方便,好种又丰产。但现在政府提昌调整产业结构,有很多惠农项目支持稻田基本都改种经济作物了。

说话间我们走到一块育着茶树幼苗的大田边。卢家告诉我们,这块田是这附近最大最为平整一块,能产两石稻谷。现在人们所说的“纳谬”(庙田)指的就是这块田,传说中的尼姑庵(茶庵寺)就建在这块田里,现在只剩一些当年建的石头散落在草丛中了。我们在草丛中寻找“庙石”,这石头尽管经历了数百年风雨的洗刷,却依能看得出当年精雕细硺的石工手艺。

卢姐站在一个凸起的小山嘴上向我招手:“‘泓得玲’就在那边……”我走过去顺着卢姐手看去,只见对面山洼里植被丰盛,各种灌木桥木藤蔓混杂在起。看不到河水,却能听到潺潺水声。

“我们还小的时候,在寨里就能听到‘泓得玲’的声音,据说方圆几公里都能听到。老人们从不允许小孩到这附近来,说是阴气重怕被勾走了魂魄。其实大人们也怕呢,这田以前都没人敢种,大集体时,下来一个工作组,说是共产党员都是无神论者,不信鬼神。带头把这田种了起来。”

卢家大哥也跟了过来。“那真是一个如火如荼的年代呀!那时只有几岁的我也紧跟着大人们砍树开荒,‘问荒山要粮食’”

卢姐感叹不已,“由于过度开垦,每到洪水季节,暴涨河水卷集着松垮的坭土,劈头盖面地冲下来,没过几年“泓得玲”就被填平了。小河的水也越来越少,后来大多都断流了。好在这些年来国家花了大力气治理生态环境,并有了很好的效果。你看现在到处都是丛林,小河水又哗哗地流起来了。


有眼泉水叫间歇


对于间歇泉的最早认识,源于一篇《像梦一样飘起来》的文章。作者廖飞雪在文中以主人翁的口吻描写了兴义周边的很多美景和美食:万峰林、纳灰河、马岭河峡谷、巴谷山;泡萝卜、松林狗肉……不一而足,如数家珍。字里行间流露出的热爱和自豪感,深深地感动了我,让我突然间对离自己这么近。说实话,作者笔下的景点,大多地方我都是去过的,有的还不止一次。不过这些熟悉的山山水水,就是我和朋友聚会的地点而已,从来没有像作者那样的体验和感悟。

后来,因为儿子考进兴义的一所小学,我也欣欣然地把家搬到了这里。丈夫在一个业务部门工作,总是很忙。所以兴义的家大多时侯也只有我和儿子。

那时候儿子还小,对外面的一切总充满好奇,在家里根本呆不住。而我也早就动了循《像梦一样飘起来》的文字去重新体验、感受这一方山水风物的心思。每到周末,我们娘俩便会备好食物,一出门就是一整天,或徜徉在万峰林花海,或穿行于马岭河的谷底……

后来,儿子通过努力也留在了这座小城上中学,我滞留兴义的时间也就更多了。闲暇之余,总喜欢带上家人或约上朋友出去走走。其实内心,我一直有一种循着那位作家的文字去体验、感受这些景点及其风土人情的心绪。渐渐的,兴义周边的山山水水我己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是文中多次写到的神奇的“间歇泉”,我却是一直没有去过,心里不禁有些怀疑,这“间歇泉”是不是作者虚构出来的呢?

一天和文友建梅在微信上聊天,谈到一些对文字的理解,觉得通过微信隔空对话不尽其意,便相约找个安静的地方边走边聊。

建梅在兴义生活工作多年,对兴义周边的环境自然比我熟悉得多,她说要带我去一个神奇的地方,只是她也只是多年前去过一次,现在的路怎么走得慢慢地找。我心里充满着期待和好奇,会不会是我去过的地方?突然,廖飞雪笔下的“那一汪清泉”又在我心中“咕咚咕咚"地响起来,我飞快地在对话框里写下“间歇泉吗?”不到一秒的时间,建梅发过来一串惊叹的表情,紧接着是一句:“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间歇泉?”我大笑:“哈哈,因为这是我一直想去,却只是在梦里见到过的地方……”

我下楼开了车,直奔建梅的处所,其间她又联系了田老师。

我们驾车从一个小村子中间穿过。透过车窗,可以看到一幢幢白墙青瓦农家小院。初冬的晌午,对于村民来说是悠闲的,就着暖暖的太阳,女人们晒了一院子五颜六色的衣服、被子,男人们好像没事做,扛着一袋旱烟,看着幼童嬉闹……狗见了车子也不叫唤、不躲闪,旁若无人地在路上踱着方步,我减慢车速轻轻地从它们身边绕过——不敢按喇叭,生怕惊扰了这一方宁静。

过了村子,汇入大道向前行驶了大约三四公里,终于在路的右边看到一个“间歇泉”的路牌。循着箭头的指向一路向前,行了大约十多分钟,导航便提示着:“已到间歇泉附近,导航结束。”

“快到了!”我减慢车速,大家睁大眼睛在路边搜索,可沿路走了好长一段距离都没发现有“间歇泉”相关的提示。建梅说,她记得间歇泉就在路边不远处,旁边还有一个村子。可附近就一个村子,而且这条路也没有叉到村子里的支路呀。看来只有在附近找个人问问了。”

我们把车停在路边,正好有一辆轿车开过来,田老师赶忙下车招手。

开车的是一位30多岁的男子,他把车停在路边,看了看我们的车,笑着问田老师:“美女,车出问题了吗?”

“没有,我是想问一下去间歇泉往哪里走?”

“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我还以为可以捡个美女做伴呢……”男子听了,开了句玩笑,踩着油门一溜烟跑了。

我和建梅也下了车。

虽是初冬,路边的三角梅依然争奇斗艳,粉的、红的,一簇簇。周围是高高的山峰,一峰绕着一峰,绵延不断,山上的植物不管是乔木还是灌木,都是郁郁葱葱的样子,和这些盛开的三角梅交相辉映,给人一种阳春三月的错觉。我们所在的这条公路,如同一条长长的巨蟒,在群山的缝隙中穿行,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道路中间的隔离带上种着银杏树,黄澄澄的叶片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金光,让公路变得更加灵动起来。若要寻找冬天的印迹,我想唯有这一树树金黄吧。

终于,在一个骑摩托车的帅哥的指引下,我们找到了前往间歇泉的路——原来,因为道路施工,之前竖立的路牌被挖倒了,而修路的工程队就住在里面的村子里,他们在路口上架了一个又高又大的工程牌,刚才我们走到这里时以为里面是工地,所以错过了。

记得在廖飞雪老师的笔下,这里是一坝稻田,那个叫清禾的布依族女孩曾在某个夏季的夜晚,闻着这里的稻花香,听着青蛙的低吟浅唱,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可如今,稻田早己荒芜,长着各种各样的野草。一条青石砌就的水渠从坝子的中间逶迤而来,渠中的涓涓流水慢慢地注入依坝而修的一方池塘。池塘边建有一排吊脚楼,雕花的木格窗子衬着传统的青色瓦片,古朴而雅致。建梅说,那里曾经是餐馆。有一段时间这里很热闹,来玩的人络绎不绝,后来不知怎么又冷清了。

站在坝口放眼望去,四周绵延起伏的山脉,像母亲张开的怀抱。建梅说,间歇泉就在山脚下的树林里。我们顺着水渠往前走,那些原本在草丛中慢慢悠悠地吃草的黄牛,不时抬起头来,好奇地打量着我们。一头可爱的小黄牛见我拿手机对着它拍照,竟摇头甩脑地做起了鬼脸,那样子简直萌化了!

进了树林,没有人工沟渠的束缚,溪水变得更加生动活泼起来。它们调皮地在树林里绕来绕去,一会穿过这棵树根,一会又在那棵树下扮鬼脸,然后转身跑开,撒一路清欢,给寂静的山林平添了无限的生机和灵动。

沿着小溪的足迹向前。几十米后,忽见一处盖着青瓦的神坛,上面堆满了香烛和纸钱的灰烬,周围则挂满了红布条。这里的村民供奉的是何方神圣呢?我好奇地驻足观望,却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往后看去,却见后面凸起的几个石块上,有字。因长时间的风雨剥蚀,字迹己不是十分清析,仔细辨认,才看出是“间歇泉”三个字,间歇泉的泉眼就在三个字下面的石窝里。

我们靠近泉眼,凝神静气地盯着,想亲眼目睹她的潮起潮落。记得廖老师在文中这样描述:“间歇泉每隔八到十二分钟涨潮一次,涨潮时会有‘咕咚咕咚’的声音。”可我们目不转睛地盯了二十多分钟,泉水都是那么平静,不紧不慢,缓缓地向外流……我们不免有些失望。建梅说:“听说这间歇泉的水是有魔力的,喝了它,运气好身体棒。”“没看到间歇泉涨潮,喝点神水,沾点灵气也不错。”田老师说着,蹲下身子,准备用手去捧泉水,可泉眼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徒手捧水还差那么一点点。而泉眼左则的石壁脚有一块露出水面的石块,刚好落得下一双脚的样子,上面光滑平整,如同经过打磨的大理石一样,想必常有人踩在这石块上取水了。可要踩到那石块上取水也是不容易的,因为这石窝就一个立方大小,且呈坛子形状,身材高大的人一下去,整个泉眼就会被自己的身体塞满,根本无法取水。我们三个人中我的个子最小,自然义不容辞地下到泉眼,取水分给大家喝。

随后又来了几拔游客,树林里热闹起来。一位提着鞭子的老人坐在不远处的大树脚,静静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们,目光慈善、温暖。

没有看到间歇泉的潮涨潮落,我始终有些不甘心。我便欲寻人问个究竟。

村里一位老人见我向他走去,便微笑着挪了一下身子,让我坐在他的身边。老人有七十多岁的样子,精气神很好,面色红润。若不是看到他拿着赶牛的鞭子,根本不会把他和当地的村民联系起来。我指指在溪边吃草的大黄牛说:“老人家,那头牛是你家的吧?”老人捋了捋手中的鞭子,抬头看着我说:“年轻人,你想知道的是有关间歇泉的事吧?”面对老人的率真直接,我有些尴尬,赶忙应道:“是的,是的……”

老人说,他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到现在谁也说不清多少年了。他打小就跟着大人们来这里拜“阿娣庙”,祈求布依女神阿娣保佑风调雨顺。关于间歇泉的来历和阿娣的故事,他也是从上辈人的口中代代相传下来的。

我这才知道,关于间歇泉,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据说。很久以前,这里的人们过着自给自足、安宁祥和的日子。后不知从何方来了一条孽龙,相中了村里一个叫阿娣的布依族女子,便幻化成人的样子,天天到村里来找阿娣。阿娣己经有了心上人,便回绝了孽龙。孽龙恼羞成怒,立马变回原形,顿时翻云覆雨,洪水滔天,房屋被冲毁,良田变成汪洋。为了拯救乡亲,阿娣赶忙焚香设坛,拜请姊妹神,向七仙女求助。七仙女给了阿娣一条银项链,说只要阿娣亲手给孽龙戴上,七仙女便可施法用链子将孽龙的喉咙锁住,让它不能大口吐水便可。

阿娣拿了项链,赶忙去找孽龙,说自己后悔了,愿意嫁给孽龙。孽龙得意地幻成人形,把阿娣抱在怀里动手动脚。阿娣假装害羞,拿出项链说:“这是我家的传家宝,只要亲手给心爱的人戴上,就能不离不弃,白头到老。”孽龙非常高兴,随手将阿娣甩到背上说:“小美人,你快给我戴上吧,我驮着你,咱们回龙宫去。”阿娣的心上人阿哥看到孽龙要把阿娣带走,赶来相救。孽龙举起剑要杀阿哥,阿娣赶忙把项链套在孽龙的脖子上,向着天空大喊:“套住了!”七仙女一边施法一边大喊:“阿娣赶快离开!”阿娣眼看项链要被孽龙扯下来,就用双手抓住项链勒紧孽龙的脖子,大喊:“不要管我,快快施法!”孽龙渐渐变回原形,一时间天昏地暗,山崩地裂!阿娣使出浑身力气勒紧项链。七仙女也不忍看到更多的人受苦,情急之下,随手抓起一把花生往孽龙身上一撒。花生落到孽龙身上变成了一座座山峰,将孽龙压在下面,动弹不得。阿娣因害怕孽龙挣脱项链,一直紧紧抓住项链不肯离开,也被压在了山下……

人们为了悼念阿娣,便在这里设了一个神坛,供奉阿娣。

老人说,关于间歇泉的涨落,并不像大家现在传说的那样有规律。据说,当年孽龙被压在山下,因脖子被项链锁住,自然不能大口吐水祸害人间。但它吸气出气,还是会影响水流的大小,出气时泉水上涨,吸气时泉水回落。早年的时候,孽龙的戾气太重,喘息粗重,泉水的涨落比较频繁,落差也比较大;后来,时间长了,孽龙的戾气也渐渐减退,呼吸平稳,泉水涨落也平缓稀疏了;特别在现在这种国泰民安的盛世里,所谓邪不胜正嘛,所以,那孽龙也怕是偃旗息鼓了,这泉水也就如你们看到的一样,不急不缓地静静流淌了。

老人的子女们都已举家搬进城里生活。而他因为放心不下这眼泉水,和这座小小的阿娣庙,没有离开。他说,阿娣是他们布依族的英雄,是这方山水的守护神。现在的年轻人不信这些,田地对他们也不那么重要了……可在他的眼里,这里才是他们的根,他要留下来守护阿娣庙,守住这根……

理智告诉我,间歇泉的潮涨潮落,不过是一种自然现象。但在情感上,我宁愿相信这些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传说故事,至少,它让我们心怀敬畏,笃定信仰,懂得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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