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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神彪散文诗特辑:大地随想

点击率:5122
发布时间:2018.10.08

大地随想

⊙黄神彪

 

之一


 

幻想崇高

 

 时时地希望幻想崇高,崇高却又时时像晨雾般缭绕着我心灵的山脊,而一旦辉煌的太阳升起,大地便葱绿得灿烂与妩媚。

希望幻想崇高,崇高幻想希望。

不知是我命运多舛或注定人生曲折,那种仰获崇高的意志变得深秋的树叶般四处零落缤纷,光秃的漫山遍地的树木,则苍凝浓重地显示自然规律的一种默认。

生活里、命运里,我们是有许多无法反抗的默认。某种逆性的争衡,当然不可能完全地给予抛弃。如果出于青春的无可奈何,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默认便是谋求生命真诚、安宁与顺畅的途径。

那么崇高呢?崇高自然会存在那幻想与希望的现实中。只要我们真诚地向那深厚的土地靠近,执着地去追求,最后的崇高就伴随着我们生命的果实结满了岁月的枝头。    

幻想崇高,希望崇高,那是未来世界对所有青春和生命的伟大呼唤。

 

生命·绿意·归宿

 

背景云雨交织,眼前绿意蓊郁而深蓝。

屹立在某种意念的高坡上,像那次季节纷乱苍老的野岭崖畔,一棵威严的古松树在苍劲挺拔着,那种傲骨,那种无可摧残的意志,俨然已经国画般地镶入了我们生命岁月的心灵。

要说天空么?有时候晴空万里,有时候又阴云密布,有时候又不阴不灿,只是灰灰蒙蒙平平淡淡静静荡荡地不知要预示出一种怎样的自然风度。我们这时候唯有的感观,只能说自然是千变万化着永恒的世界。

背景云雨交织仍然存在,眼前的绿意却忽地没有了蓊郁与深蓝。是自然进行了千变万化、抑或是我们眼睛的一种错误的观感?

这都无从回答。既然生命同属于自然,我们的天际就得从属于生命自然的天际。生命的幻想与希望,我们是应该突破那云雨交织的屏障,走向那季节永恒绿意的蓊郁与深蓝。

那是一种归宿,自然生命的理想归宿。

    

 

 

分享快乐

    

把盲目勇敢地抛于脑后,让紊乱大胆地归于整洁。

在面临岁月风雨的时刻,冷静地向风云变幻大胆地敞开出深阔胸怀,接受世纪阳光遥远的温情与至爱。远景里,那条传递着大山深处隐秘的河流,该隆重地在此刻交给了隆重生活着的绿野平畴。      

是的,那温和阳光下,野岭上的野花们在色彩纷呈地盛开着、舞蹈着。浓浓的山脉因满布着绿树繁枝会让许多目光去顾自乐陶陶地心旷神怡。而欢飞的鸟雀们,于绿树繁枝上却不知夏之将至而秋成为了幻想与希望的沉淀,进而给转换和更替着的自然静悄悄地添增了无穷的魅力。  

盲目的生活确实应该及早地抛弃,紊乱的日子如不努力谋求获得真正的调整,那么,未来无限的麻烦便会重叠着出现,一切的美丽或许开始逃不脱缺陋的围击。

 轻松起来,摆脱沉重。告别旧有,渴望新的获得。到那时,我们天空阳光灿烂,云彩复归于白絮而自由自在地轻轻飘荡,不去预示任何暴风雷鸣,不去透露任何生命的临头大祸。安然地度日,舒适地收获着青春。

我们,是的,我们与自然时刻共享着生命的快乐……

 

 

美丽的实现

 

凉意袭来,秋叶纷纷扬扬。

临窗伫立,心意有如秋的深切,但无法与遍地金黄似的秋叶一起作生命辉煌的跌落。倘若自己依附于一棵属于春天或者盛夏的树,那今天的秋景便无从挽回地生发出这几分失意的情调。

然而自己到底还属于傲强生命之树,那种无视跌落或失魂落魂的姿态从来都没有什么土壤萌生和历史根据。

需要萌生的在明春。需要根据的都在历史里。而今秋天枯叶开始纷纷扬扬,该去的当然无须同情,该坠落的当然不要怜悯,哪怕该去的是自己的青春,该坠落的是自己的生命。

也许悲壮,也许凄惨。青春和生命都源于深厚的土地,风雨里萌生,生活里茁壮成长。蓬勃生机的青春和生命,深秋时节,则不应该还依赖和幻想盛夏,或许另一片土地上,果园里硕果累累,而自己哪怕唯有了纷飞飘零的生命的选择。

走出去,度过深秋,拥抱严冬。坚实的土地属于我们,属于勇敢选择和谋求再生的生命。让可爱的生命的选择,成为自然世界魅力——那样美丽而成功的实现。

 

 

理想乐园

 

天鸟展开翅膀,阳光灿烂而庄重。

星星闪烁之时,天空由黑暗变得一片辉煌。

一种展翅翱翔碧空的心理,于时光的转换回旋的时刻,努力奋翅翔飞远去,从而碧蓝地把生命幻想和希望弥留向辽阔和博大。  

灯的海洋,某种思想曾精心计算着怎样为自然世界缀满星天的图案。像浮光掠别,似海市蜃楼,涂抹出一幅说不清为谁而作的永久性魅力。

一切将虚无乌有,唯有鸟的形象一天天地逼真,翅膀博击长天的姿势,在岁月里早成为英勇或力量的象征。而星星的每一次突破云层成功地闪烁,大自然便又为人类空间留下了无限奥妙的启示。  

启示无穷无尽地延伸。启示等待着勇敢的智慧去开启朦昧而蠢笨的大门。走出那扇大门,天空越发辽阔和博大,宇宙成为了旷古生活的无边无际。我们渴望有鸟的翅膀去翱翔碧空;我们期待着生命像星星一样闪烁到理想的光辉。

可我们是我们,土地上平坦而深厚的地平线才是我们翱翔生命、闪烁青春之光的理想的乐园。

    

 

太阳底颂词

 

黑夜呼然结束,太阳在东山上升起。

往日的沉沦,白昼里的花朵任凭飞去绕来的各种蝴蝶采摘着天然的花色。那种仿佛倍加沉重的河流,纵然弯曲却最终能够到达追求的土地——内陆湖或大海汪洋。

如果理想诞生于渴望,那么寻找则诞生于发现的心灵满足与诱惑。树木由于太阳风雨赢得了碧绿和生命的旺盛。山脉的蜿蜓起伏印证着大地雄伟、磅礴和瑰丽。

我们生命呢?也当然源于太阳风雨的出现。漫漫黑夜的笼罩,哪怕青春的意识多么强烈地渴求蜕变、发展、生命的怀胎定然接受萎缩或死亡的命运。因为它别无选择。

不去多想往事,往事如烟似云,用心用意像夸父般追求着太阳,世界的阳光风雨总会源源不断地保存其生命的价值。看着吧,太阳在东山升起来了,黑夜终于宣告结束。

而生命就像太阳,需要精神的永久与不落……

 

 

 

 

 

 

我的不能承受之轻

 

A

 

我信手给你写几个字,字里闪着我内心的光芒。  

你的眼睛也回顾我一种交错的光芒,湿湿的,润润的:十分温暖。

拿去,有如随手摘下一朵花,带着春意,含着雨露,拿了去罢,不要迟延!我怕它会萎谢了,掉在尘土里,就像诗人泰戈尔在《吉檀迦利》里写的——虽然它颜色不深,香气很淡,请仍用这花来礼拜,趁着还有时间,就采折罢。

你一笑,我一笑,记在心里,刻在魂上。

但请不要飘飘然,有如云絮随风而去。

 

B

 

我知道,你那天晚上,极用心朗读了我的诗。

心的河床,我开始顺着河湾搬去石头,石头很硬,还连着许多历史的负重。远处或许还有暗礁和旋涡,可无论如何,一个人都很难搬动。而为什么,我一定想要去搬动那块石头呢?

 我是想让那春天的河床,水流静静地流过河湾,接受一叶竹筏,坐上,我们共同去寻找夏天——寻找夏天那慢慢耗竭自身的鸟群。

 哪怕有如诗人圣琼·佩斯所说的——无知于它们的阴影,仅知晓死亡,也仅是那永恒的——它们飞走了,撂下我们,我们已非前此的我们。而它们乃是思想穿越的空间。

 我们就彼此理解了彼此吧。

 

 

C

 

其实,我射出的第三支箭,丘比特就已经死了。

曾写出《鹰或者太阳》诗作的墨西哥诗人奥克塔维奥·帕斯教我可以用任何题材——把风、鸟、水和石头写成作品。少年时期,被一种固定意念耕耘的土地,纹着意象刺青的身躯,闪光的疤痕——刻画上不朽的名句。

如今,我面对你,我还是独自跟一个词作战——属于我的词,我所属的词:正面还是反面?鹰还是太阳?

虽然,丘比特已经死了,我还是继续射出那第三支箭。

是射中你?还是只射中我自己?

 

D

 

我的不能承受之轻,只能是我自己来承受!

然后,一座象牙塔,一朵玄奥的花,一颗使人心醉的星——诗人卢本·达里奥的一首《理想》散文诗告诉了我——梦的虚幻与谜一样的眼睛,似乎都在说明着什么。

他说,那是一个古老的雕像,有灵魂从它的眼睛向外张望,天使般的眼睛,是温柔,是蓝天,是谜。

他还说,它以美丽的庄严惩罚我的视线的亲吻,像女王或者鸽子那样看我。哦,或许我们彼此都可以这样来感悟:看着仙女身上闪亮的袍子和头饰上的星星,心里期望着竭望着得到的美好爱情的许诺。

其实此刻,我多么的清楚、明白——除了那至高无上的定命的光,我的记忆深处只有一个女子的脸和一个蓝色的梦。

 我的不能承受之轻,我的必须承受之重哟!

 

 

 

E

 

学会倾听,感受倾听,心灵也会在倾听。

一棵树的年轮,对土地有过最深沉的倾听,泥土般芬芳的语言,一句一句地对根倾诉,而树干、叶子便记住了一圈一圈的年轮,以风雨姿态,以四季的风采,以岁月的峥嵘,以历史的沧桑,印证着自己岁月与历史的生命葱茏。

一块石头的纹路,对河流拥有最纯净的表达,流水般清静的话语,一遍一遍的对大地倾诉,而石层、石心便都记住了自己如何形成的恩情,以荒原的意境,以河岸的涌动,以岩层的梦想,以自然的灵魂,点染着自己坚硬伟力的丰富与斑澜。

哦,不是么,从那一天起,和你目光就这般默默对视,默默相视着。

但我学会了倾听,学会了倾听中感受。

心灵也就变成了——有时候坚硬,有时候柔软。

 

F

 

鸟的翅膀,飞过云层。

我便对鹰鹞拥有了重新的膜拜。

在我童年梦想的岁月,鹰的雄俊、鹞的伟岸,刻入了我生命脑海的深层间。

我知道,那鹰鹞的翅膀从远古翱翔至今,它们没有固定的住所,一年四季都在翱翔中度过。于是有

哲人说,鹰鹞要飞翔,不是兴趣,而是使命。

或许鹰鹞的远处有梦想在召唤;

或许鹰鹞的远方拥有新的甸园。

我会呼唤那鹰鹞的时代。翱翔飞奔,翱翔飞越。

 飞过山端,飞过绝顶,飞向云层。

 而我的记忆,随岁月和历史,长出了新绿,长出了鸟一样会翱翔的——翅膀。

 

G

 

  春天的话题,属于花朵,属于风雨,更属于鸟类。

  背负着冬天与雪的深厚般覆盖,荒原与河流早已经孕育着春的图景,冰雪融化之后,一阵唤醒拂晓的响雷,预示着春天的脚步充满着温暖的阳光,天边扬起了雨后的一道道彩虹……

  紧接着河水拥有了欢唱,树开始发出嫩芽,鹰鹞也随之云空盘旋,而那温和着的东风呢,也将缓缓地低吹。

  梦境里的鸟类,它们已经从梦中醒来,面对着荒野,河岸,展示着生机与盎然,自然界的蓬勃与葱茏。

  这时候的人们,纷纷离开村庄,走向旷野,开始了新一年的播种,新一年的希望。

 

 

 

之二

 

太阳梦

 

 

风摇着海边树,天空仿佛要倾斜……

    

1

 

一只外婆故事里描绘的灰狼,摇头摆尾地在瞳孔中放大,远处一片深蓝,海呼吸得像铜锣敲打般沉重。

星星闪亮起单眼皮,远山附和着黑礁石沉默。

倘若明天路没有泥泞布置的阴谋,鲜花是很美地迎着天空微笑。

我们也站在海边微笑。尽管风和浪想要使一切麻痹、中风。    

尽管我们难以与那座海石雕被看成是世纪的雕像,我们也静静地站在海边微笑。那个拾贝的顽童,便是我们骄傲的歌。

歌唱——我们和海一同渗入那个长草菌的不眠之夜。

 

夜声哗哗。岩松不知疲倦地要去挑逗美丽的黎明。朦朦地,渔夫从睡梦中惊醒,站在岸边,突然想拥有一个温顺而善良的女人,像他拥有这风暴奔驰而过的温柔宁静的海夜……

呵,他站成了一座海和岸的纪念碑。

 

风摆着河边树,天空仿佛要滑落……

    

2

 

一串葡萄勾引着老狐狸饥饿的眼睛。老狐狸终于没有成功,世上有人便把故事延长,并且用以嘲笑讽刺一些聪明而愚蠢的伪君子。

 向前看,河岸那边有烟火,袅袅地向天空发出乞求的电波。河山沉静,难以计算如今是什么颜色的时辰。霜很厚,那是一个封闭的早晨吗?

路上厚厚地铺着落叶,所有的树像无数现代派画中一群变了形的男女老少的裸体雕像,但远远望去,它们又被湛蓝色的天幕衬托着,显得既苍凝而又悲壮。

悲剧的气氛,时时弥漫、旋转着,不太愿意为隔夜发霉。

 

……森林一直不愿清晰,很多思想在那样的白天看不见太阳。

青草很调皮,跑来跑去要让各种牛挤出血或牛奶。

血和牛奶挤出了,布谷鸟又提醒农人到处播种爱情和微笑,于是晴朗的天空,已没有人想到为太阳举行隆重的葬礼!

这一天,我心爱的姑娘的堤坝缺堤了……

 

 风摇着湖边树,天空仿佛要升起……

 

3

 

一排遇上花期的杨柳树疯狂地迎风舞蹈着。对面假山似的房屋大放五颜六色的礼炮,为它们获得生命的芬芳浓烈祝福。

我们呢,瞧见有人微笑着给我们送来闪光的十字架。那种光的诱惑,促使人昂首挺胸地走向火葬场,身后也并没有留下任何令人伤心的遗言。

世界真怪,淹没了许多有个性和没有个性的生灵。

河流蠢笨地骚动,生命渐渐而发生退潮。玄色的水鸟群,吵嚷着与丑陋的半边枯瘫怪树分争阳光、空气。可一种动植物分类学上无从归属的奇迹出观了——地质学家的手册上落满了古老水鸟羽和枯叶的难题。

不解之谜,不解的自然和历史的轨迹。

而生活则在一天天地努力风化……    

 

风化——是的。不仅仅属于壁画或古建筑。某些灵魂或信仰都几乎在风化过程中宣告危机。而危机的背后又必定会产生一些伟大的风景线。

哟,那位高大俊美的秦始皇帝,怎么在风雨中捧来一座长城的模型呢?风度潇洒的古埃及国王,如何邮来了他关于金字塔营造过程的画册?

世界真奇,你以为不可能出现的事,它偏偏要发生。    

我们固有的思想,当然希望有另一轮太阳了。

 

   ……风终于停。我们醒来太阳像往常一样,朗朗照耀着大地。    

我们头上的天空没有任何异样,湛蓝仍然无限湛蓝。

     

 

第六弦音

 

 

A

 

 (我们……听到了呼唤?)    

路曲曲弯弯地通向远方。    

河咆哮奔腾着冲向大海。  

可你和我却像一棵树,站立在地平线上(我们与树仿佛都把根扎向厚土,然后以一种天然滑亮的绿色,去亲近蓝天和太阳)

生命的紫外线,带着遥远夏天的流感,通过一些飘飘扬扬或五彩纷飞的叶片和云絮,告诉我们和永远沉默的土地;不要为一些显赫一时的彩霞所迷惑——永恒的也许跟石头一样不被世人所颂扬呢。

 

路仍曲曲弯弯地通向远方。

河仍咆哮奔腾着冲向大海。  

难道作为一棵凝固如石的树,就不能拥有曲曲弯弯路和咆哮奔腾的河那样生命的旋律吗?

(地平线上,我们与树站立着,哪怕无法亲近蓝天和太阳。)    

于是,我们的血液开始沿着树根渗入土地。

思想的野马却也飞向大海和远方。

似乎,我们与树都听到了——

一种土地一样深沉的呼唤。

   

B

 

上升……缓缓上升的思绪。

倾斜的云流往倾斜的山脉。

 (绿树却是随风舞蹈着,附带上真诚的山花和轰鸣着的瀑布。)    

高高的地平线,一群牛野性地吃草。许多乱草蓬生般的爱意,开始于山野的静穆和沉寂间,慢慢越过流动的河,走向平原,走向那波涛滚滚的海边(哟,友人亲指的远方,是一座绿绿的野岛吗?)

 

那个童年,牛群也在野性地吃草。

而太阳却不是金黄的,被风雨烤熟的山稔果,同空灵得过份哀伤的日子,又以某种金属的敲击声,把年轮随同温柔和欲望,交给了浓浓而沉甸的岁月。  

血液飞流,丹田沉寂。

思绪却蛹拥着缓缓上升。

 (微笑吧,生活不是幻觉——爱在阳光下绿绿地如树般把绿叶迎空芳芬开放……)

 

C

 

森林被风诱引,发出震动山野的轰鸣。

 (果子因为成熟,使大地铺满叶片的金黄?)

夕阳悠悠隐匿西山,东边的月亮占领着天空。那些显示着暗夜静穆与庄严的辽阔旷野呢?遥远的背景上只能神奇地去追思群山起伏的年月。

难怪露珠沾叶,黎明清新和妩媚。

鸟声是动听的,土地沉默得悲壮。

 

流动的河流,等于时间流动的全过程。那些麻木站立着的残亘断壁,霍然间接受了时光与爱对自身的鄙视。只有春情涌动的田野,要求勤劳的双手播种……

精神振奋,花朵应为着一切微笑盛放。

那是属于最正直的欲望和意愿。

 (而奔驰大地的野马呢,跟无拘无束的欲望与意愿有关吗?)

森林被风诱引,发出震动山野的轰鸣。

但我们也终于明白了土地有时为什么总那样骄傲和沉默。    

 

D

 

掠过北回归线的太阳,灼热地烫着南方和北方的土地。

 (心缓缓地充血,皮肤为着白昼升起灿烂的怀念。)

那曾经给严冬以安慰的老槐树;

那对时势总是以沉默的黑岩石。

不像三月里吐红登枝的山桃花(它们总以过敏的神思与梦幻去嘲笑过早褪去颜色的晨雾。蝴蝶泉面对着风雨、阳光微笑了,布谷鸟也一样领悟到春天带给自然世界的一切喧嚷与繁荣。)

生命有过断弦,翅膀增加了沉重感。

逝者如斯夫嘛,思想就不会诞生出新绿?

我们望向原野,原野与山脉形成大自然的波浪线图案。有人说:生命的结构,从来都不是画家调色板上那种近乎随意的涂抹!

我们的思绪与心律表明:掠过北回归线的太阳,不可能只灼热地烫着南方和北方的土地。

草木迎着阳光发绿。

活着的心,也该隆隆地发绿。

 (好啊,这全新全绿的世界……)

 

 

 

荒原ABC

 

 

传说有一颗陨石在这里坠落。    

传说有一群野猿人在这片土地上悲壮地死去。

传说有一位少女在这荒野上接受了一位少男英勇的爱。

传说有一片鲜花在这世界上虽被雪霜重压却常开不败。    

传说……

       

A

 

天空昏头昏脑地黑暗。    

没有日历,没有人能够发明如何计算时晨。偶尔有一个天真的孩子突然睁开他还不太规则的眼睛,一种光明亮堂的颜色,使他有生以来说出了人类第一句悦耳的话。    

奇惊、雀跃、欢欣。世界在黑暗中被赋予了生命的意义和色彩。

岁月开始修筑轨道。  

语言开始伴随劳动而流传。

而裸体是美的,没有人懂得身上还有什么部位令人产生羞耻感。即使有姑娘和男人——他们身上缀满了树丛、芭蕉叶,也绝对是为了御寒,使心不致于在风雪中被冻僵!

集体守猎,群居生活。人类学会了保卫自己和生存的一切手段。    

但荒原仍是荒原!

 

荒原仍然沉默。它是一位有声语言最不发达的沉默的老人。              

倒是那位天真的孩子,他预感到了荒原的沉默最有思想。        

他想离开溶洞,走过荒原。  

在那片森林的视线外,他又第一次编造第一首歌唱祖先的创世史诗。        

于是,那夜,他快活着死了。

    

若干千年后,伟大的考古学家们在这片像哑吧一样沉默的荒原上,发现他并没有死。他成了一个民族最古老的象征。

你认识那片桑树林吗。

春风一样柔美的语调掠过耳畔。我记起荒原黄昏令我激动不已的一幕:一群花朵般鲜艳的孩童,指着他们手中的一幅油画问我。我不得不极动情地向孩子们讲起了夸父追日的故事……

我愿孩子们都认识桑树林的静美以及成长过程。

我希望他们在还是荒原的土地上,种下属于自己的一片桑树林。    

他们点头微笑。    

荒原沉默……

           

B

 

荒原沉默。天空一片晴朗。

在云鹅泽般飘飞的那一端,终于开过来了一支队伍。    

他们有说有笑,几乎使荒原也像他们一样年轻,躯体内奔流着没有血腥味但有一股锐气飞溅的青春气息。

荒原的夜从此不再寂寞、孤独。它感觉到了那些唤醒自己的脚步声,犹如惊雷般震响自己的耳畔。

 

……呵,血!荒原终于见到有血腥味的血了!

那是一场风雨,大自然的一场残酷的风雨啊!那些高耸云端的钢筋铁塔,不忍再睁开眼睛,一个个垂下沉重的头。  

高山沉默,荒原哭泣。

所有的善良、勇敢、可爱的心,开始学会愤怒了。

仿佛荒原底下,大地深层间在开始酝酿一场火岩浆的爆发!

火岩浆终于爆发了,在一个美丽得让人流泪的早晨……

鹰不愿飞来,云绕道儿向荒原后的远山飘去。

那条河流断了水。

我们年青骄傲的队长呵,他已忘记什么时候和另一群人倒在了高高的钢筋铁塔旁……

是荒原的过错吗?是历史的过错吗!

 

哟,那支夸父逐日的歌、那片静美的桑树林……

荒原宁静。历史宁静。岁月宁静。

唯有野草,以它强劲的生命力,以它不可阻挡的撑破力,接受了大地春光的拱托,春雨、阳光的抚爱。

那些沉睡千万年的黑岩石,也使那些有过贫穷但渴望富足的人们,得到一种与大自然抗争的伟力。

哦,荒原,夸父的故事与桑树林将重新站立起来。

——立——起来……

 

C

 

……昨日,风展览着花朵,荒原五彩缤纷地与大地度过自己第一个美好节日。

闪烁星光下,多彩石河旁,一匹老马和一位最初来到荒原的老人,情人般默默对视。

老马记不清它在一个如何看不见五指的夜里,把自己淳朴可爱的主人驮来这片当时怪石遍地、满目苍痍的荒原。

老人也已经回忆不起来,他爱过的女人,当初如何踏着春花向他微笑扑来,而后又如何在风雨中哭泣着回去……

 

哟,荒原!

天底下,人世间,爱与恨,奋斗与流血,艰苦与创业竟在你身上一天天奇迹地发生;那因为你是一片需要开发、发现和开垦的——贫穷而富足的荒原吗?

茫茫历史岁月,漫漫人生之路。

荒原,你的发展多么缓慢维艰,而你将不会延伸。

世界天天在缩短你。

我的同胞兄弟们要让你沸腾!即使大自然仍有暴风骤雨,即使还有一代一代的人倒下……

 

哦,荒原!   

我的同胞兄弟们是要征服你的——你的昏头昏脑的黑暗已不复出现。晴朗的天空下,有我们的美丽富足的村庄。

花朵证实着我们都很和睦相爱。  

多声部民歌描绘着我们建设荒原的艰难而光辉的历程。

没有沉默——即使沉默也是为了更好的思索。

没有忧郁——即使忧郁也是为了如何在贫穷的土地上,开垦出我们更多、更甜美的富足。

路,我们的路呵!   

它远远通向荒原的不断转换着的季节!

 

呵,荒原!

我们的爱早已与你不可分割;我们的民族魂早巳在你的沃土上生根发芽,早巳和那静美的桑树林一样,有了一段脍炙人口的故事。

阳光下,英雄碑钢筋铁塔般高耸云端。

花丛中,我们的孩子花朵般甜美可爱。

历史微笑。岁月微笑。大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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