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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子寨风情(雯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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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8.08.27

碗子寨风情

 

 

我的家乡那块地方叫碗子寨。座落在太行山坳里,是个非常偏远的小盆地。那儿风吹荒凉天高云薄,点缀着许多贫苦的村庄。不知是什么原因,从远古的时候就有了碗子寨这个好奇的地方名字。

因了这个碗子寨的称呼,家乡的村庄很多都和这字有关联。碗东”“碗西”“碗坨子”“碗底村。我的村庄很小,在一个小土窝子里,叫碗圪坨”。因这个碗的广泛应用,又和我们碗子寨所用的碗是同一个,所以我们村里的孩娃们很一阵感到好奇,对这个碗遐想地费了一番琢磨。,碗也,吃饭用的,浅浅的思考,且是几个孩娃们能弄懂的。上学了,识字了。学会了查字典,我们就找到了这个,字典上说碗是盛饮食的器皿。就这么简单,一点都没有关于我们碗子寨的意思。几番探讨,几多争执,我们各抒己见,闹僵了男娃们就抱着在地上翻滚子,女娃们就互相唾口水。

胜者王败者寇,最终抹着鼻孔里撞出的血,学着大人的样子相对骂几句方言的粗话:你奶奶的碗子寨“碗子寨你奶奶的”。

碗子寨是个谜。你若问我们碗子寨有多大?是甚个模样?在碗子寨只要是三岁的孩娃们都会告诉你碗子寨有一眼大。这话奇的蒙人吧?一眼,一眼是多大?碗子寨所有的人听了你的话准咧歪了嘴,这你都不知道,一眼大就是能看见天那么大。

你说我是在吹牛皮,没有,我可说的是碗子寨人说的话。如果你不信就到我们碗子寨去走一趟,保管你傻眼。在碗子寨不管你站在哪儿望,有碗子寨的地方就有天,有天的地方就有碗子寨。

这会儿我可以非常自豪地说我们的碗子寨和天一样大,是圆的,天也是圆的。我还可以告诉你,我们碗子寨有个永远不老的太阳对碗子寨特别的眷顾,在所有的日子里它激情地喷发着美丽的青春,从我们子寨东边的老树底下升起来在碗子寨的蓝天里划个好看的大弧落在西边的老树梢上。碗子寨就一眼的麻黑,夜风就满寨子里跑着挑弄事非。从一缕薄云走出了弯弯的月亮,圆了又弯了不歇地在碗子寨的夜空走过,把碗子寨里的村落涂得朦胧。

夜鸟和小鸣虫勤劳地唱着碗子寨里的歌。

很长很老的日子,寨子里老人都反复讲着一个寨子里流传很久的故事。说太阳和月亮是姊妹俩,妹妹温柔长得俊俏,姐姐刚烈长了一脸麻子。姐姐嫌自己脸丑不敢出门见人,她们的娘就想出个主意,给了姐姐一包绣花针,有人看姐姐的脸时就用绣花针刺谁的眼。这办法果然好,谁看太阳姐姐,谁就叫绣花针刺的睁不开眼,还禁不住刺激打喷嚏。

准确点说,站在碗子寨里会觉得是被很多黛青色像馒头似的大土岭包围着。岭上长着许多叫柳的孤树,孤树夏胖冬瘦,几只落在上面的飞鸟叫一嗓子的歌。碗子寨里都是荒滩野岭,长茂密过膝高的野草,绽许多有名无名的野花。浅丛低岭夹着一坡一弯的庄稼地。种植的主要是玉米高梁,也种芝麻谷子,剩余种豆类小杂粮。碗子寨土地多贫瘠,费雨费肥。老人们说这里是个使死龙王的地方。经常干旱勉强收获。五谷杂粮皆瘦。十年九旱,丰收年景少。遇个涝年碗子寨里四处走水,恶水滔天,很多地块坍塌决口子。寨子里的庄户人就费一番工力修复地塄。地塄大都由小石块和一种叫马牛石的混合后垒成像一道好看的工艺。早天,碗子寨的太阳如火,焚燃着碗子寨里冒烟的土地,地缝慢慢开裂,日日见宽,渴急了的庄禾已无奈,叶棵子蔫蔫耷拉更瘦,劲道和颜色失去了蓬勃,恹恹的枯黄。碗子寨里的庄稼人都有一张相同的黑红脸,遇旱就去一汪汪涧水潭子里挑水浇灌。只是旱情严重了,浇是白浇,一桶水倒地里开出一朵巴掌大的湿花冒一层水烟没影。庄稼人泄了劲儿。他们想日子的艰难,想日子里弯腰驼背顶着日头劳作的辛苦,就叹气,奈不住咒这鬼日子!

碗子寨偶然也偶遇一半个好年景。不过,在碗子寨里那首《锄禾》古诗不变。碗子寨也有美丽的景色。到了深春盛夏整个碗子寨清亮如画,浸足了秋硕的清香味儿。再望碗子寨都是遍野的绿,缀着五颜六色的花。那些掩藏在绿里的弯弯小路牵着庄稼地和村落,拉车的毛驴耕田的黄牛仰脖子一嗓子寨里人都懂的古老遥远的歌。秋净了,碗子寨变得单薄,从土岭间腾起的淡灰雾岚在日光里升腾,稀薄,碗子寨的荒野上摇动着无数根茅草和白花。黑白黄色的牛羊在草丛里滚动,惊起的野兔野狐子蹦跳窜高,划出一个又一个优美的弧。

碗子寨民风淳朴厚道,男人女人都是张黑黄清瘦的面孔,雕刻着碗子寨里的全部生活,辛苦劳作一辈子都不会抱怨。碗子寨的汉子头上喜欢罩一块羊肚手巾,腰间扎股布带,插根烟杆。汉子们大都喜欢抽锅烟,烟是碗子寨里种的,劲道大,外边的人抽不惯呛一嘴咳,他们的烟袋是碗子寨里长的茵陈蒿根干做的,据说,茵陈蒿做烟袋有贵处,不怕歪病传染。碗子寨有句话叫饭后抽锅烟,赛过天上仙”。碗子寨的水土不滋润女人。女人皮肤多粗糙,穿大襟衫,不耐看,但女人们大多都是心灵手巧都会绣花扎朵。

碗子寨早年传下来,都用绣花扎朵来衡量一个女人是否贤良能干。碗子寨在早年娶媳妇嫁闺女不看花容月貌看陪嫁,六双鞋上都绣花,花不重样。圪针花、樱桃花、海棠花、花手巾、花兜肚、花烟包。

冬天了,忙了一年的男人和女人消闲几日,就开始揣摩年下的生计,那就是走出碗子寨去外边挣钱,会手艺的背个小兜带上家伙出门,单身或几个人结伴做木工、糊裱、油膝,筑屋修房的。没手艺的赶了毛驴去驮脚,有时走得近,有时走得远,苦是受下了,钱到年底回来才揭晓。

男人们快走出碗子寨,心里也沉重起来,便歇在路边留恋地回望着自己的村庄抽几锅烟,在心里默默叫着:碗子寨,碗子寨……他们才知道在自己心里沉甸甸着碗子寨,尽管碗子寨是一个不富庶的地方。从老爷的老爷们就传下一句话,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他们是碗子寨的子孙。忽然间,他们的耳旁响起了碗子寨流传了很多年的民谣:

碗子寨的茅茅草,

碗子寨的蓬蓬蒿,

碗子寨的小毛驴,

碗子寨的独木桥,

碗子寨的男人大烟袋哟!

碗子寨的女人绣花荷包……

碗子寨的小路裸露在眼前,男人们就吹出烟锅里的烟屎,踢踢沓沓从碗子寨走出去。女人们抹去眼里的泪,心里装进了冬天的凄凉和孤单,所剩下的就是漫长的寂寞等耐,等了再等,耐了再耐。    

 

寡妇谣

 

死鬼呀,你狠心地走了,

塌了天呀没了主心骨呀!

往后的路长哇,

叫苦命的人咋往头里熬嘛……

这是碗子寨几百年流传下来的《寡妇谣》。只这么短短几句歌词就包含了一个女人失去自己男人的全部所有。她的人生,她的痛苦,她的悲伤,她的心酸……

在碗子寨的万般事情中最寂寞、凄凉,莫过于做了寡妇的女人。碗子寨有句话叫:枯了皮的老树,孤了身的媳妇,难熬。“媳妇”这儿是指寡妇

媳妇这个名词在碗子寨里是受人青睐受人宠爱的,如果一旦失去了男人就没了身份。有话把寡妇叫“泔水盆”,就是甚脏话脏事都往这个里倒。

又言:寡妇门前事非多。寡妇就成了合理的惹事生非的罪魁祸首。对这强加在寡妇身上的罪名我好长时侯弄不明白,一个失去男人的孤身女人碍谁惹谁?琢磨好久终有了点明了:寡妇是一个背时的产物。我很为寡妇鸣不平,觉得这人世间太委屈了寡妇。碗子寨里有句话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甚意思你去琢磨,甚都是甚都不是。

我读过一篇小说,河南作家赵新这样描写寡妇:死了男人塌了天,家里的炕宽了,外边的路窄了,秋风玉露没有她的心凉。

他写的是在一个秋天,一个年轻的小媳妇突然失去了男人。一个和美温暖非常完整的小家庭就梦般破碎了。在一个村里农家,支撑着女人生存的是什么?是男人。那会儿是收过了秋该种麦了。刚埋葬了男人的女人还没有从悲伤里走出来。残酷的现实就出现了。要种麦了,家里无耕牛。到几家有牛人家借牛都无果。那个有着霜露的早晨悲伤的女人孤单地拉扯着几岁的孩子扛着铁锨往自家地里去。

路上很多人用惊奇的目光看她娘俩。

她仰直了脖子对孩子说,唱歌。

孩子说,唱甚歌?

她说,唱娘教你的歌。

孩子想想就吼起来:

风来了。

雨来了。

小狗拉着车来了。

小猫叨着鱼来了……

看到这儿我流下了泪,我被一种悲伤的氛围感染。我读过很多书,但能感染我流泪的不多。而赵新老师这一招竟然叫我泪洒书面。过后我一度惊愕!后来过去了许多年,我终于弄明白了其中的奥秘,并非是赵老师用了什么手段,而是他笔下的寡妇和我们碗子寨的寡妇太相似了。后来我开始学着写点东西,对我们碗子寨的寡妇认识更深刻了。

在碗子寨女人成了孤身女人就成了一棵有伤痕的树,风里雨里时常招来许多无端的目光和嚼嘴的舌头。最叫寡了的女人生畏的是婆婆的目光和舌头。在媳妇的心里婆婆原本是个好婆婆,温暖慈祥。儿子一走,婆婆变了,她眼角里以往的神彩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威严、权利、憎恨、提防。婆婆显得古怪,脸冷冰霜,出口的话如火药,犀利伤人,指鸡骂的是狗,克夫命、苕帚星、败家相……只把寡了的女人削的赤裸裸如冬天碗子寨里寒风中的枯树。

死去了男人的女人原本就孤单脆弱,她的初衷守着一个浅薄的信念:走一家不如守一家,拉扯膝下儿女苦熬余生。没想到事实是这么绝情,守节的凄凉,遭人的冷眼、奚落。婆婆的虐待,她真觉在这个屋里蹲不住了。流几行伤心的泪,责怪几遍狠心的亡夫,心酸地踏上了改嫁的路。

改嫁的路不是那么好走。碗子寨家族的权威非常利害,做了寡妇的女人要改嫁首先得过两个关隘。一关是家族叫武关”,另一关是婆婆叫文关。平日里那些族长,族爷,族伯,族叔,族哥们可亲可敬。这会儿像御驾亲阵,都拿着长短大烟袋,凶神恶煞,横眉冷对。他们的目的不外乎是田地的归属,老产的瓜分,产业的继承。婆婆的文关就不同,婆婆就是坐在地上哭。婆婆叫着儿子的名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先是数说儿子死的冤,后来数落媳妇的不是,先说媳妇命相硬,再说媳妇克死了男人……老生长谈把媳妇解剖的体无完肤。听明白了婆婆的意思,醉翁之意不在酒。婆婆这么蛮横耍泼是要多讹诈她未来夫家点钱财。要改嫁的女人像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只有含屈认了。她不求别的,只求赶紧离开这块寒心之地。

碗子寨的人们大都把寡妇改嫁看做件丢脸的事。所以老辈流传下来把改嫁的日子择在冬天那个灰色苍凉凄冷的季节。那时候。碗子寨里的一切都枯了,野兔野狐子归了窝,寨子里只丢得阴森野冷。惟碗子外的无垠荒野上一丛丛白毛草忽左忽右在风里颤微微地摇晃,光秃了的老树上寒候鸟有气无力地啼出了冬的声响。

碗子寨走寡妇多在黑夜,月没出,星没齐,一眼麻黑,小毛驴背上搭着木头鞍子,搭上寡妇女人惟一可以带走的一条褥子。寡了的女人穿蓝布衫,黑裤子,绣着花的小鞋,胳膊里挎个蓝印花布小兜走出屋。寡女人脸上的神色恍惚。

婆婆早已野猫样窜出,撕下几格窗户的纸,烧几张土纸,端碗水泼到地上,砰一声关了屋门。

蹲在门前一直抽烟的未来男人把女人连抱带扶弄上驴背。女人先是一边斜骑坐着,脸朝后,眼里噙着饱满凄凉的泪水。出了村女人两腿岔开脸朝前骑了坐正,泪奔涌而出……

说这,一恍已是上世纪的事了,这会儿一切一定都变了。

 

哭坟儿

 

如果你在恰当的时候来我们碗子寨,你就会欣赏到碗子寨女人哭坟儿的情景,那情景非常的独特稀罕,仿佛是碗子寨最美的一道风景,几乎是整个碗子寨都在哭。

我说的恰当的日子是指每年的清明,七月十五,十月初一。碗子寨很早的时候就流传下来这个旧俗,这三天分别为祭祀亡人的日子。在碗子寨把家坟看的特别重,你可坏他家房屋,切莫动他家坟土,动谁家祖坟谁跟你拼命。在碗子寨几乎家家都有坟。用寨子里的话说,没坟的人家除非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碗子寨的坟几乎遍布了整个碗子寨。坟分老坟小坟,老坟是几辈埋在一起的群坟。群坟很大一亩二亩地不等。老坟久远,坟头已荒芜,长满茂密的圪针、荆、老槐树,早年间竖起的碑也风浊残年老皮脱落。小坟头也叫新坟,是新采的,新坟无荆无树只几丛荒草几棵野花.小坟多是单家孤户的。

碗子寨人把这三天日子叫鬼节,是给阴间祖宗送东西,送钱花,送寒衣,问寒问暖的日子。所以碗子寨把这日子看的非常重,胜过大年。在鬼节的日子,只要是碗子寨的子孙,不管你走多远,是贫是富,官做到多大,是落难飞腾都要赶趁着回来给祖宗上坟烧纸,谁要是在这个日子没回来,碗子寨的人就骂:那狗日忘了祖宗。就有人说,都给他家祖宗均烧点,别叫当了讨吃鬼!

这个日子在碗子寨的人家来说都弄得非常隆重,家家都蒸糯米祭品,煮红豆子软饭。买来很多的香火鞭炮,糊了纸人纸马、金银山、聚宝盆、摇钱树、纸钱串子……这会儿暝国银行的钱好挣,儿孙们都非常大方地拿着一叠叠仟圆,万圆,亿圆暝国大钞给祖宗烧上。

碗子寨有句话叫,养儿叫添土,养女叫哭坟。这样一句话就把儿女们上坟该做的事说了个明白,儿女们共同祭过祖宗,放完了鞭炮,焚烧了纸钱串子纸扎。儿子就给每个坟头添了三锨新土,然后就坐一边抽烟。

哭坟是女人的事。女人做过所有的事,手拿根小树枝拔拉着没烧透的纸灰。瞬间悲从脸上来,扔掉小棍盘膝席地而坐到坟前,把头上顶着的孝巾往脸上一蒙就哭起坟来。

哭坟儿是碗子寨的叫法。因为祭祀,焚纸整个碗子寨是同一个时辰进行,所以午时前整个碗子寨就爆炸了。哭坟声悠扬而远古在碗子寨回荡。

她们的哭词都大同小异,听着如诉如泣:

爹呀娘呀,

苦命的人呀,

亮堂的世界爹娘没享过一天的福呀,

说走就撇下儿女走了,

俺的爹呀,我的娘呀,

你们二老躲清静去了,

撇得儿女孤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呀!

苦爹呀,苦娘呀,

儿女想孝敬你老也不能了呀……

自从我经见了几次哭坟,我就觉这哭坟有点牵强附会,你说一个人心情好好的并未见一点哭的迹象,怎么往坟头一坐就哭起来了呢?后来我终于琢磨出了一点端倪哭坟哭的有点假,多半有点赶场子,应景儿。我曾自问,要是我能否哭出来?我的回答是不能。虽然天性爱哭是女人的本事。后来我问过一位大娘。大娘那会儿正纳着鞋底在门口扎堆聊天,听了我的话笑得前仰后合差点背过气去。大娘说:你个傻丫头,甚事不问偏问哭坟的事。哭坟是先辈们流传下来的,照看葫芦画瓢,传到此,哭坟哪儿是哭死去的人,是哭自己……

大娘这话我还是不明白,但肯定有道理。

见我眨着眼楞怔,热情的大娘站了起来,挥动着手中的针线活儿,走,跟我到寨门外瞅瞅。

边说边走功夫不大,便出了寨,因得恰当时儿,抬眼望去,远山近景一撮撮、一片片白哗哗上坟的阵容,星罗棋布,狼烟四起。大娘带着我走近距我们最近的一处,只见一个30多岁的媳妇,泣绝声断地嚎啕大哭,涕流满面:娘,我的娘呀……女儿的命苦呀!爹呀,你怎不管苦命的闺女啦……

大娘凑到我耳边说:“听,这就是哭自己。”这闺女早年模样很俊俏,是村里出了名的一朵花。满十八那年,村里村外,十里八乡来求婚的踢破了她家的门槛。后来姑娘左挑眉毛右选眼地嫁给了碗底村一户大户人家,女婿有模有样,精明能干,先是在大城市念书,后来到城里一家大工厂上班,结婚后不久承包了一家大饭店,做了大老板,女婿有钱了,坐上了四个圈的小卧车,女婿有了身价,就金屋藏娇,然后娇女肚子里有了,狗皮膏药似得紧往她女婿身上贴,揭不下来,撕也不掉,再后来,女婿和她离婚了,娶了挺着大肚子的娇。所以,这闺女满肚子苦水,只有借趁此机在爹娘坟头一古脑泣不成声地倒,哭得死去活来。

哭坟儿,是碗子寨继承下来最哀婉最动人的歌,是从老坛子里倒出来新酿的酒。             

 

——选自《西部散文选刊》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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