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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 夜/【贵州】冉茂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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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6.07.04

  当霞光消隐,空阔的天空被涂抹一层黑色的幽默,夜便来了,所有的事物都沉静了下来,只有天上的星星勉强睁开着眼睛,俯视人间百态。

  我静坐在窗前,一杯茶,一条椅子,代表我的心情。所有的记忆都被蒸发,所有的烦乱都离我而去。我的思维被沉重的岁月和岁月中艰难的生活掏空,灵魂飘渺在旷野孤独地游走,我的身躯挂在时空的枝干上等待风干。

  夜是如此的清纯和豁达,大度和包容使夜超越了一切生命的形式,超越了一切的理性和思维,从无为到有为,使夜具有了佛的空灵和智慧。我仍然坐在椅子上,照旧喝着茶,借着黑暗中星星微弱的光线欣赏杯中的茶水,在暗黄色的液体中茶叶漂浮着,侧转着身体极力将自身的营养榨干,把香甜和苦涩融入水中,沁入肺腑的液体,遗留嘴唇的茶香,使我对茶充满怜悯和感激,继而顶礼膜拜了起来,点上一支烟朝南而拜算是对茶的敬仰和崇拜。透过茶杯看夜色,灰蒙蒙的天空下,一对翅膀划过树梢,浩瀚的天际传来声声长鸣,斑斓的梦境在生命、在夜晚的弦上更加五彩缤纷,使我对夜有了理性的认识,不知不觉哲理在夜晚的空气中弥漫。

  阵阵的槐花香飘零,花开总在夜晚,总在人们沉睡的时候,进入梦境,悄悄地张开花蕾,张扬生命的个性。

  我总是幻想槐花十里,香飘遍地的景象,然而,眼中的景象与想象的相去甚远,荒芜的山坡,破败稀疏的残枝在空旷的大地上飘摇,冷冷的星空下,零星的花儿顾影自怜,一丝微风拂来,所有的忧伤展开。繁荣的人间景象,屡屡上升的炊烟昭示哲理的渺小与虚无。

  与夜晚相悖是白天,一切事物都有了透明度,所有的事物摈弃了虚伪,连罪恶都脱掉了衣衫,露出了诚实的本质。来来往往的人流和车流使我想起了但丁《神曲》地狱中亚开龙惨淡的河流,无数罪恶的灵魂在魔鬼加龙的拷打下,走进幽乡火窟冰池,如风中飘零的花朵,一朵一朵的落到地上。绚烂的阳光,越过无数空洞的心灵,在拥挤的岸边所有的幽灵奔赴地狱去寻求永生。

  光明是白天的权利,是白天拥有的至高无上的财富,不容任何人独占和藐视,如一件光鲜亮丽的古董,其绕过岁月的光环因年代的久远而沉淀其价值,稀有和需求哄抬了价值,使价值一路飘升,一味的盲从使人类变的愚昧和无知,丧失了纯洁和朴质的天性。

  面对光明,我能说什么呢?群蜂飞舞,彩蝶翩翩。忧郁了一冬的挂满心事的柳树在春天的怂恿下穿上了夏天的衣裙,轻抚腰肢,向行人展示其千娇百媚,万种风情。

  面对光明,我能说什么呢?忧郁的心灵罩上了厚厚的蛛网,一些陈年的故事被时间吸干、抽干。在岁月的船上我们承载了过多生活的重量,以及许多被世俗填充的东西。我们穿行在时光的河流,穿行在茂密的原始的森林,把想象的种子一路撒播。

  在灯下读但丁的神秘、读波特莱尔的忧郁,或者枯坐在灯下胡乱地划着稿子,一树的叶子把春光伸了进来,虽然带着高原的寒意,但浓浓的生命的气息激发我的激情,使我有信心去研读一枚叶子的脉搏以及它的成长过程。翠绿的枝叶,润滑的手感,仿佛温润的碧玉,蓝蓝的光环中透着幽深和一丝丝的忧郁,让人无法触摸。注目审视分明又在游动,在空气中,在你的肋间,一种质感在弥漫——不只是感官的也包括人的灵魂。

  如果要我对时间作选择的话,我严可选择黑夜。在黑夜里,任思绪漫游,思想在黑夜的天空里无限地膨胀,穿过夜晚的纱幔,遥想遥远的时空,生命的春秋在这里轮回。

  黑夜里,所有的事物都回归了本位,所有的人都恢复了真实的面孔,露出善与恶的本质,只有庙宇里的佛像还在继续做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梦幻,就象此刻的我,在灯下做着文学梦,竭尽心智去搜寻那些飘散的语言,用所谓的灵感去制造一些激情,一些精神的慰问品,去抚慰那些孤独的灵魂。仿佛窗外的蛙声穿透时空的距离,撞进我的心灵,让我浮想联翩。

  黑夜是一天的尽头,同时又是新的一天的开始。尽头让人坦荡又充满着希望。好像冬天过去了,枯涩的枝头又绿意盎然,一片片的叶子随风而动,一只鸟在浓荫中布置新房,准备它们新的生活;一丛丛的小草在露珠的滋润下酣然而睡,为了明天的生长在积蓄着力量;空气和水都在流动,牛和羊相互依偎,用各自的体温去温暖着对方;雄鸡在简陋的笼子里时不时地提醒着人们,在梦乡不要忘了回来。我的感觉来源于黑夜的感觉,这就是我喜欢黑夜的原因。黑夜不再是恐怖,是温馨、等待,是情人的絮语,是母亲倚门的守望。在灯下闲谈,我们的话语划过夜空,在夏日的雨中凝结,往日的情怀在各自的心间流淌;累了,我们就会打盹,还有梦,翅膀是夏日的绿,而嘴唇则有残吻的余香;当梦扇动翅膀的时候,我们的欲望就会燃烧。

  如果有星星更好,我们会走出屋子,去寻找黑夜的精灵。我们携手走过崎岖的山路,寻一片草地,躺在绿茵的地毯上望着星空,看流星划过苍穹,看遥远苍茫的宇宙中属于我们自己的星座。生命的归宿在想象的时空中是那么的清晰,时间的流逝死亡的逼近,使我们恐惧。我们相拥相依在草地上,听风从身边走过、听蛙声协奏曲、听树叶从空中飘落下来。朦胧的山朦胧的树,就像是一种心境,看不透看不清,让人忧郁。

  如果是夏天的夜晚,让柔风抚摸的同时,还能欣赏到满地飞舞的萤火,在空中穿来穿去,他们提着灯笼寻找什么呢?是寻找流逝的岁月还是消逝的梦?是因漂泊太久寻找归家的路?或者是携着情人在欣赏黑夜的风景?各种的鸣虫以及飞鸟都推开各自的柴扉,汇集到大自然的广场,拿出乐器共同演奏夏之歌。我们如痴如醉,完全沉浸在这美妙的旋律之中了。踏着月的清辉,在这冷寂的世界我们享受着内心的孤独,为思维提供了飞翔的空间。站在山顶,看远处的山远处的树,灰暗的夜色注入了飘渺、空灵,模糊的山和树只剩下黑色的轮廓,线条优美流畅,给人留下无数想象的空间——明与暗的色彩,力与美的构造。一缕缕的轻烟缠绕在山腰久久不愿离去,恋恋不舍的情景让人感动,这让我想起了多年前阔别母亲的情景:在崎岖的山路上,在朦胧的夜色里,母亲送我走出山村,凝眸中满含希冀、鼓励,这是我多年来梦里常常出现的风景,以是我通向现实世界的门扉。在门扉里我的心智逐渐激活,心境变得明朗了起来,使我懂得了人世间无私的真爱,从母亲的双眼里我看到了人类延续了几万年的亲情,符号化地镶嵌进了历史的骨髓,心灵的皈依近乎于对图腾的崇拜。在孤独的黑夜里,总有一盏灯亮在前方驱散心中的寂寞,摸一摸手中干枯的枝头,湿漉漉的花朵在竞相开放,原来这是一种无法丢弃的温情和洒脱。

  下雨了,一丝冰凉顺手背爬行,整个世界充满了张力,在潮湿的黑夜里我的内心腾起了一种窥视地狱的冲动。所有的事物,包括花草、树木以及蛐蛐蝈蝈们都随季节的轮回而兴衰枯荣,都在古朴与永恒中印证着命运。所有事物的悲哀,都是生活在愿望中而没有希望。在我的记忆和感觉中,出生和死亡都布满秋雨的泥泞,在秋天的季节里永远弹奏一支不和谐的旋律。

  透过黑夜的窗口或者从高楼的点端看过去,远远近近的灯光如一条河流蜿蜒而去,细数星星点点的时间,像飘逝的梦,永恒和长久。撕开时间的缝隙,一束光照射下来,干枯的树叶眩目而亮丽,在冷冷的时间里,如一望无际的沙漠,我感到了生命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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