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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穹里的焰光——神府东胜煤田开发纪事/【内蒙古】刘志成

点击率:4614
发布时间:2016.06.27

  一

  1981年春天,陕北神木县。

  通往神木县沙峁镇石角塔村的土路上,几辆吉普车一路迤逦而来,扬起了阵阵黄尘。说迤逦,并不是说这是多么具有诗情画意的场面,而是那恼人的黄尘,随着阵阵春风,透过车窗等缝隙,丝丝缕缕地飘进车内。

  车里坐着中央财经领导小组办公室的李智盛主任,曾是毛泽东的文抄公。阔别家乡四十多年,今天终于有机会返乡,却是因为要把母亲的骨灰送回老家。看着落在母亲遗像上的轻尘,李智盛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伸手掸了掸,把目光投向了车外。

  苍凉,陕北特有的苍凉,苍凉之中掺杂着一丝凝重。那起伏的大山,是黛青色的长龙,静静地卧伏在那里,一层淡淡的青烟笼罩,给这连绵的大山涂抹上了一层挥也挥不去的轻愁。路边密布着的只有枣林,它们的枝桠铁骨铮铮,用一种道劲有力的姿态伸向天空。

  路边不时走过一两个乡亲,他们神情木讷,衣衫褴褛,看到这条平时不见什么外人的土路上突然走过几辆很不多见的小汽车,他们紧锁的眉头之间这才有了一些惊讶和欣喜的神色——他们猜测,肯定又是中央的什么大官回来了吧?这里是陕北革命老区,当年,从这里走出数以千万计的革命志士,战争年代,他们出生入死,为国为家浴血奋战;建国后,他们大多都因战功卓著,再加上出众的领导能力,基本上都身居国家各个部门的要职,省部级干部一抓一大把,国家领导人也不在少数。这里的乡亲们平时也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可是一提到这个,十里八乡的人们就谁也不说话了,因为他们都知道,人家石角塔村确实在外面有当“大官儿”的人,而这个“大官儿”,就是指李智盛。

  眼看着车要到村口了,李智盛示意司机把车停住,他拉开车门下了车——在乡亲们面前,李智盛觉得自己永远都是不折不扣的神木南乡石角塔人,是家乡的山水滋养了自己,自己也是在乡亲们亲切的注视与关怀下走到今天的。

  四十年了,又一次走在家乡的黄土路上,腾起的尘土扑鼻而来,随行的人们都纷纷掩住鼻子,嫌呛。唯有李智盛,觉得连这呛人的灰尘之中,都透着那么一股新鲜的乡情。他笑呵呵地回过头对身边的人们说:“你们别这么娇气,乡亲们几十年来不都是在这片土地上生产、生活嘛,呛一呛怕什么?”

  李智盛的一番话说得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人们放开掩在鼻子上的手,随着他扑腾扑腾地走在黄土路上。

  李智盛走走停停,不时地抬起头打量一下近在眼前的家乡。

  依坡而建的窑洞毫无生气地立在那里,条件好一些的人家用面子上凿着花纹的石头砌出了窑洞的门面,条件差一些的则什么也没有,门窗逡黑,经年累月的烟熏火燎,让这些当年崭新的木头门窗上都蒙上了一层沧桑的黑色,让人看在眼里都能觉出时光的无情和厚度。李智盛再次感慨地想到,是啊,四十年了,怎么家乡面貌依旧,一点都没有改变呢。

  迎面碰上几个比李智盛年轻得多的,他们不认识李智盛,当然,李智盛更不可能认识他们,十几岁就离开家乡,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怎么可能知道家乡父老们的繁衍生息,血脉相传呢?可李智盛还是冲着他们亲切地点了点头,带着微笑,用浓浓的乡音和他们打了一声招呼。看到这么一群穿着洋气,看看就很有派头的人从自己面前走过,这几个乡亲显得有些紧张和害羞,他们怯生生地站在一边,等着李智盛他们走过去,其中有一个内向的,甚至还把头扭开,连看都不敢看李智盛他们。

  一行人快步向前走,翻过一道坎,李智盛被眼前看到的情景感动了,只见村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出来了,人们参差不齐的或站或蹲在村口的坡上,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透着那么一种异样的亲切和激动。

  正是初春,乍暖还寒,风吹过来,还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李智盛看到乡亲们都穿得不是太好,一个个脸上都有些畏寒的样子,可他们还是站在风里一动不动,有一个孩子,挂着两行鼻涕,两眼盯住眼前的李智盛看着。李智盛看着这个孩子,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情景。他笑眯眯地走过去,蹲下来抱起这个孩子说,孩儿,你今年几岁了,给我说,我给你吃糖溜溜(糖果)。那个小孩看看李智盛,干脆地回答,六岁。说着话,把手伸出来,跟李智盛要糖。这个动作引得跟前的乡亲们都笑起来。孩子的母亲过来,轻声地喝斥孩子。小孩子嘛,不藏情,心里想什么,嘴上说什么,你喊他做甚了。李智盛说着话,掏出手绢擦了擦小孩的鼻涕,又拿出一把糖放在孩子的手里。那个孩子接过糖,一溜烟就跑了,边跑边撕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

  李智盛回头看到乡亲们都还站着,就说,乡亲们,大家快各回各家去吧,我安顿好以后,一定去大伙家串门子,给大家拜个晚年。大家听他这么一说,这才陆陆续续的散去了。

  李智盛按照老家的习俗,招呼众人在自己的一个本家院里搭设了灵堂,把母亲的骨灰盒安置好。他的本意是要把这个事办得隆重一些。母亲辛苦操劳一辈子,为自己的工作和事业忙里忙外,从不说苦叫累,是个十分要强的人。临终前,老人家安顿,一定要回到老家,葬在老家的祖坟里才能安心。

  灵堂搭好后,李智盛四下打量了一番,觉得满意。他又招呼人在灵堂前放个扩音器,准备用唱机放一放从县城里带来的哀乐唱片。一问,这才知道家乡至今还没通电。听了这话,李智盛有些吃惊,都什么年代了,这里竟然还连照明的电都没通,更别说生产用电了。

  村长尴尬地搓着手说,咱村太穷了,太落后了。你别着急,我去想办法。后来李智盛才知道,村长骑了一头驴,连夜往返走了一百六十多里山路,到县上找到书记,才在县电影院借了一台汽油发电机。

  当发电机轰鸣着开始工作时,村里的人们都觉得新鲜极了,就这么个玩艺儿就能发电吗?后面的事情更让他们吃惊,这么个小家伙,竟能让灯泡明晃晃的亮起来,还能让音乐响起来,几十年了,村里也没这么热闹过。乡亲们都跑来看稀奇。大伙就围在院子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拉起家常来。李智盛把自己随身带的香烟拿出来,散给大伙。大多数人接在手里看看,凑在鼻子底下闻闻,然后小心翼翼地夹在耳朵上。也有少数几个人点着抽了几口后,又赶紧掐灭,小声说,这好纸烟,味道就是不一样,比咱那老旱烟香多了。

  李智盛问大家,这几年收成怎么样?生活得怎么样?起初大家都不言喘。后来有一个老成一些的,叹叹气说,还能怎么样,也就是吃不饱饿不死。咱们这儿的收成,智盛你又不是不知道,水地没多少,旱地指不上,也打不了多少粮食。这时一个没头没脑的年轻后生说话了,好甚了,前些日子,那谁谁家的老人不是赶事务,油糕吃多了,回家就撑坏了么。

  李智盛听到这里,抬头看看那个年轻后生,你们一年吃几顿糕?几顿?也就是过年吃一顿,还不能管饱管够吃,那个后生回答。

  跟前蹲着一个白头发老汉,站起身往手里的烟锅上压了一锅烟丝,顺势就凑到灯泡上往着点,可是半晌也没动静。老哥,你这是干甚了?点烟了么。老汉的回答更是引得周围的人哄堂大笑。有几个年轻后生故意逗老汉,叔叔,点着了吗?没点着多站一会儿。李智盛跟着大伙笑过之后,突然觉得有一种辛酸而悲凉的感觉涌上心头:什么年代了,村里竟然还有不知道电灯泡的人,这样的情形,再过多少年,乡亲们的日子才能好起来呀。

  安放完母亲的骨灰后,李智盛挨家挨户地给乡亲们拜年。李智盛这么大的“大官儿”来给自己拜年,乡亲们个个都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他们不知道应该怎么款待这位当了大官的老乡。连着走了几户人家,家家都是黄米捞饭烩酸菜,个别好一些的,菜里面还能看到几片肉,桌子上还能放一壶自酿的米酒,大多数人家就只能吃那酸得难以下咽的腌酸菜。

  当李智盛来到儿时与自己一起到县城里贩红枣的李高成家时。李高成看着儿时和自己一起玩大的李智盛衣锦还乡、荣归故里,拘谨自卑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手忙脚乱地把李智盛让到炕上,自己却站在地下搓着手,一个劲儿地让李智盛吃饭吃饭。李智盛看着炕上那张破旧的小炕桌上,竟然放着一盘炒鸡蛋。李智盛不知道,就是这盘炒鸡蛋,还是这位从小玩到大的叔叔磨了一天的嘴皮子,嘴都快要磨薄了,才做通了儿媳妇的思想工作。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些鸡蛋本来是给他的孙子换钱买作业本儿的。

  看着儿时的伙伴,此时也成了头发苍白的老头子,李智盛百感交集,儿时的那一幕幕就涌上心头,他们俩坐在一起说东拉西,无话不谈。拉着拉着,李智盛掏出当时算高级的“群英”牌香烟,递给李高成一支,自己也掏出一支抽起来。到了该起身的时候了,李智盛这才注意到,李高成一直没点那根烟,而是像当地很多人一样,把烟别在了耳朵上。李智盛有些心酸地掏出那盒刚打开的烟,硬塞在李高成的手里。后来他听说,老李用那半盒香烟招待人招待了一年还没招待完。

  家乡,生养自己的地方。几十年过去了,竟然还是如此的贫穷和落后,李智盛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二

  这就是有着阳刚之气的陕北大地吗?

  当年,这里可是二十年代就有了共产党的组织,三十年代“闹红”成为“神府佳榆苏区”中心。这块贫瘠而厚重的土地,曾为中国革命奉献了几代人的生命与鲜血,为新中国的诞生立下汗马功劳的老区人民,今天却依然是这样的处境。一种无限揪心的负罪感,一种不容推卸的责任感,叫李智盛坐不住了。前脚出了石角塔老家乡亲们的窑洞,后脚就踏进了神木县委大院。

  李智盛从神木县最高行政长官那里了解到神木、府谷是国家级的贫困县,自解放以来就吃国家的财政补贴,每年县财政收入100多万元,人均年收入才47元。

  这么低的收入,该怎样维持生存呢?这样的贫困还能再沿续下去吗?国家对贫困地区输血式的扶贫就不能改为造血式的扶贫吗?想到这里,李智盛问,咱们这里最大的优势是什么?这里十年九旱,风沙大、冰雹多、农业没有优势。工业也没有优势,只有煤,近年来北边的几个社队靠挖煤还能挣几个钱,县里的最高行政长官沉吟了一会回答。

  一说起煤,李智盛就想起了小时候的情景。那时,窟野河底就隐藏着大量的秘密,每逢雨季,能听到河底深处传来的咆哮。老人们说,那是上游埋藏在河流深处的坚硬的黑色岩石发出的。

  李智盛的眼前似乎闪出了这一雄奇的景象,黑色的对峙,冷漠之中掺杂着巨大的热情与火焰,将要燃烧之前的沉寂与孤独,黑色,沉默,岩画一般的逼真与清晰。

  李智盛的耳边似乎就响起了轰隆隆的洪水声。秋季的石角塔村,战场一般。洪水的声音就是命令。那年秋季的一个深夜,李智盛已经睡熟了。突然,一阵紧似一阵的水声把他惊醒了。大人们一跃而起,扛着工具,冲剌一般,抢抓战机一般,没命地往河边儿跑。李智盛也不甘落后,他麻利地穿好衣服,跟在大人们后边儿就往河跟前跑。平日温顺而平缓的窟野河水,此时却换了面目。窑洞一般高低的浪头一个接着一个下来,浑浊的河水粘稠的似乎无法流动,深色的河水没有了平日的温情,却把一种黑色的物质冲到了下游——这就是可以发光,可以取暖的煤炭。不分男女,人们都奋不顾身地跳下河,支好了手中三角形支架的捞头网,也有人用耙子、铁锹架住冲下来的大块炭。人们浑身上下都被泥冲刷出来了,沾染出来了,已经分不清性别,仿佛要在这河上站他个地老天荒。河床里混浊的浪头像一堵堵土黄色泥墙翻卷着,万马奔腾般地倾泻下来,后面就是黑压压的炭块,翻滚着从人们眼前擦过,有的炭块有窑洞房那么大,就像一艘黑色的军舰,整个窟野河河道如同一列水上运煤火车,满载乌金向下游冲去。

  那时,每次发水,哪一家都能捞一大堆炭,自己烧不完,就用来垒猪圈,垛院墙,也有人用牛车拉到外地卖钱或换点米面粮食。每次发水大家狠劲儿捞也只能捞一小部分,大部分的煤炭就顺水向下游白白漂去。千百年来,陕北神木人就是随着这奔流不息的窟野河水,每年捞取着这取之不完,用之不尽的煤炭。守着上天赐给的财富,却在贫穷中代代延续着自己的生生死死与喜怒哀乐。

  想到这里,李智盛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中。是啊,亿万年前,这里的大片森林随着地质层的变迁,结束了它们在地面上绿色的生命,转而深藏于地下,经过时光漫长的挤压与锻造,它们的面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早已失却了当初的青脆与碧绿,变成了一片黑色的沉默,像是一张深贴于地底的无名岩画,千百年来,就那样静静地潜伏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任凭土地之上的人们怎样在贫困与艰难中煎熬,只有在连绵的雨季,才在滔天的洪水伴随下,偶露一下峥嵘,给世代生息在这片土地上的这群贫困而坚强的人们,一点关于财富与梦想的启示。然而,千百年来,这片土地上憨厚朴实的人们,却一次次地看着大片黑色的财富从眼前流过,没有一点儿觉醒与领悟。

  李智盛激动地在办公桌上轻击一掌,神木地区有煤,这就是宝啊!

  是的,20世纪20年代初,我国著名地质学家王竹泉、潘钟祥到陕北地质考察后,确认陕北的地质层构造属鄂尔多斯盆地,是华北产煤区的重要组成部分。1953年8月,在神木县柳塔村,一场暴雨冲开黄沙,使煤层裸露,厚达3米多。有人当时呼吁派人勘测,但未引起注意。1958年,郑州煤炭地质学校师生10多人受原西北煤田地质勘探局委托组成陕北普查队,在榆林、神木等地进行两个多月踏勘工作,测制1∶10万地质图2500平方公里,写出《陕北榆林、神木区侏罗纪煤田踏勘报告》。

  具体的储量有多少?煤的质量怎样?开采是否容易?地方长官都答不上李智盛的一连串提问。县里的最高行政长官过了一会儿才说,大柳塔乡有勘探队在勘测。那我们立即去那儿,这些情况必须有可靠的地质勘探数据。

  李智盛顾不上休息,坐了辆“大屁股2020”,直奔现场。终于,巍然矗立在陕北高原大柳塔乡这个小镇上的高高的井架出现了。一到井架旁,李智盛就迫不及待地下车和满脸灰尘与油污的钻井队队长白宗镛交谈起来。

  知道李智盛的来意后,白宗镛队长大声汇报说,1968-1969年,煤炭部301地质勘探147队,在对内蒙古东胜地区煤炭资源普查勘探时,同时在神木县北部施工钻孔7个,探明煤炭地质储量1481.87万吨。1978-1980年,中国人民解放军00928部队,按国家要求,在神木、榆林两县进行1:20万水文地质普查。李智盛又问,那你们现在钻的怎么样了?我们昼夜不停地探煤,现在已经探明,神府地区有特大煤田,光神府地区就有八百亿吨的储量,而且煤质特好,含硫低,灰分小,是不需要洗选的精煤,同时还有煤层厚、易开采等许多优点。李智盛听到这个回答兴奋不已,他拍拍陪同的县委书记的肩膀说,咱神木人是坐在金山上过讨吃的穷日子,这不是真穷,这是假穷。你知道现在世界各国发展过程中面临的一个最大问题是什么?

  县委书记看着李智盛,没有回答,显然,他在等着李智盛的解释。能源危机已经成为全人类发展面临的共同问题。我们国家同样面临能源危机,特别是煤炭紧缺,南方几个大城市靠煤发电的大电厂频频告急,面临停机的危险。县委书记一听,顿时喜上眉梢,他激动地说,这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国家缺煤,而我们这里有大量的煤,哈哈,神木人翻身的日子到了。

  当时,国家经济正处在缓慢复苏阶段,待建、拟建的项目多如牛毛,国家财力又有限,僧多粥少,难以为继。神府煤田怎样才能得以尽快开采呢?李智盛沉思了一会儿说,当前的首要任务是向国家领导人传递神府煤田的有关信息,要大力宣传神府煤田储量大,煤质好、易开采这客观事实,要全国人民乃至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没有钱,但我们有煤,借鸡下蛋,让别人来投资。

  李智盛和县委书记边说,边往远处走去……

  三

  从勘探现场回来后,李智盛又和县委书记直奔榆林地区公署。在研究早日开发神府煤田时,李智盛推荐了榆林地区的退休老干部刘世昌,刘世昌能和国家胡耀邦总书记说上话!看到大家有些不解,李智盛解释说,过去在延安撤离时,胡耀邦夫妇因带着刚生下的儿子不方便。那时,胡耀邦的好友刘世昌正好没孩子,就紧游(过继的意思)过来做儿子。文革后,刘世昌带着孩子去见胡耀邦夫妇,想让孩子姓胡,可胡耀邦说什么也不同意,他认为孩子是刘世昌养大的,应该姓刘。两人互相谦让不下,最后给孩子起名叫刘胡。

  为达到早日开发神府煤田的目的,大家商定兵分两路。所谓的兵分两路,一路是由榆林地区工业局局长刘汉武带队去西安邀请刘世昌,然后飞北京。1981年11月初,刘世昌在北京市灯市西口富强胡同六号院胡耀邦总书记家,拿出了临行前榆林行署的申请煤炭出口指标报告。胡耀邦让秘书把材料交给了国务院副总理谷牧,为榆林落实了3万吨煤炭出口指标。

  第二路人马,则是李智盛一个人,李智盛回京后,为刘汉武为首的神府煤田汇报小组的汇报四处游说联络,先后联络了国家计委、国家进出口公司、交通部、煤炭部等二十多个单位和部门。功夫不负有心人,六十多天的奔波,国家计委终于在下达1982年国家外贸计划的大本子里,答应给陕西省下达10万吨精煤的指标,榆林地区的3万吨也包括在其中。能不能将榆林地区的3万吨直接标出?李智盛向国家计委极力要求。从来没这么出过文件。陕北是个老区,支援一下吧。国家计委负责人终于面有难色地答应将榆林地区的3万吨在文件中括号注明。李智盛知道这3万吨的出口指标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但它预示着神府煤田即将崛起于西部,崛起于世界,它也将向全世界宣告:神府精煤具备低磷、低灰、低硫、高发热量的优秀品质,是世界上最好的煤。

  刘汉武等人的汇报任务完成了,他们即将离京回家。临走时,他们心里过意不去,想请李智盛吃一次饭。刘汉武把客请到全聚德烤鸭店,李智盛要求不能铺张浪费,标准是买一只烤鸭,再配几道菜。可是烤鸭店不零售,全是包桌,一桌要八百多元,是刘汉武四个多月的工资。吃了烤鸭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正在为难之际,被请到的客人中乔大林发现了说,没关系, 我女儿在这里当服务员,我去交涉。结果全聚德烤鸭店破例安排了一只烤鸭,几道菜。席间宾主谈笑风生。那些年轻的服务生却投来不屑一顾的白眼……

  四

  神府煤田的立项,像是横亘在李智盛面前的一座座高峰,要想逾越,难度可想而知。但李智盛明亮的眼眸中尽是自信和激动的光芒,他身上陕北人永不服输、永不言败的倔劲儿上来了。他不辞辛苦,到北京各大报纸、电视台去鼓动新闻记者去神木、府谷县采访神府煤田。

  1982年初,新华社社长架不住李智盛的几次游说,派记者成大林前往陕北采访。摄入成大林眼帘的是神府地区遍地的就像黑缎面般的煤层,乌兰木伦的水就在煤层上流过。当地老乡盖猪圈、垒厕所、圈围墙都用大块煤,于是立即为中央写了陕北发现大煤田的内参。

  成大林的内参使神府煤田引起了中央的注意。于是,李智盛又趁热打铁起草了开发神府煤田的报告,送呈了国务院总理赵紫阳。这是第一份以官方名义传输到中国最高层领导头脑中有关神府煤田的详细信息。赵紫阳很重视这份报告,批示同开发准格尔煤田一起在长远规划中解决。

  同时,为了给神府煤田的开发积蓄经济基础,李智盛和计委负责人软磨硬泡,为家乡争取了一个平板玻璃厂的项目。当时,这是神木的第一个现代化工业企业。李智盛的侄儿李炎荣背着他找县领导在神木平板玻璃厂招了工,李智盛知道后,觉得神木要安排的人员很多,自己不能假公济私让亲人上班,给群众留下话柄,硬让侄儿李炎荣辞了工作。李炎荣这个农村娃子当时是哭着丢了这份工作的,并且好几年都对李智盛有成见。

  思维一惯缜密而深沉的李智盛知道,虽然赵紫阳在自己的报告上批复了意见,可是“长远规划”很有可能还是一件遥遥无期的事情。因为他清楚,准格尔煤田在五十年代末就立项了,可至今仍在“长远规划”中。要想早日开发神府煤田,就必须进一步引起中央的重视与支持。从此,一个坚强的背影,飞翔在神府煤田宣传的天空中。李智盛觉得胸口有一团火在烧,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动起来了,仿佛都投入了宣讲之中。

  1983年4月至9月,在李智盛的鼓动下,煤炭部部长高扬文、国务院能源基地规划办公室主任郭洪涛、国家计委主任宋平均考察了神府煤田。当他们看着有几层楼厚的煤层时,情不自禁地伸手摸着,感慨地说,发现得迟了,太迟了,早发现五年,准格尔煤田上不去,平朔煤田也上不去。

  趁热打铁,李智盛与同是陕西榆林人的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胡启立联系,带着刘汉武等人,在中南海勤政殿向胡启立做了详细汇报。胡启立把听到的情况又转达给胡耀邦,并促成了胡总书记于1985年6月去神府煤田考察。

  之后,在李智盛的策划下,1984年10月,两鬃斑白的新华社陕西分社社长冯森林不顾年迈体衰,到神府地区采访。冯森林的电稿,将煤田更大范围地辐射到了全国民众的心间。舆论声势使得神府煤田身价倍增,达到了家喻户晓,人人皆知的程度。

  神府煤田的信息大量报道后,第一位外国老板乘坐私人飞机来到中国,他就是美国西方石油公司董事长阿曼德·哈默博士。他来中国考察了神府煤田后,主动提出了要与中国签署合资开发中国煤田的协议。至此,神府煤田的大规模开发初见曙光。

  在李智盛的奔波下,神府煤田的有关信息不断地冲击着中国最高决策者们的头脑。1985年,国家在第七个五年计划中把神府煤田正式列为重点开发项目。

  此后,李智盛便利用参加中央财经领导小组会议之机,追在赵紫阳后面不断地向赵紫阳吹风,鼓动他去考察神府煤田。可是赵紫阳总理确实是太忙了:先让煤炭部、铁道部、交通部、电力部等有关部委的领导去考察。那些部是扯皮部,只有你去了,看了,才可拍板定案。去神府最快得几天?李智盛一听这话,激动地不知怎么办,他连忙回答说,如果要去,今天去了,明天就可以回来。哦,能有这么快?怎么走?赵紫阳有点不相信地问。山西的五寨有一个小型飞机场,我们有一架小型直升机,1个小时可去五寨,五寨坐汽车5个小时就可以到神府。我们考察五个小时,第二天就可以回来,早有准备的李智盛迅速回答。赵紫阳沉吟了一会儿说,哈哈,这回不能让你失望了,也难得你下了这么一片功夫,我让李鹏副总理先去吧。

  李鹏副总理视察了神府煤田后,李智盛还是觉得这些小打小闹不解决大问题,要想早日大规模地开发神府煤田,还必须得赵紫阳总理出马考察之后,才更有希望定下来。他下决心一定要鼓动赵紫阳总理亲自去神府煤田考察。1986年4月,宝贵的机会终于来了。李智盛列席参加了国务院的一次会议。会上,赵紫阳总理要大家讨论国家能源战略的长远规划和国家计委副主任黄毅诚写给李鹏副总理的《关于神府煤田开发建设的主要设想》的报告。可赵紫阳说,我觉得应该在神府,平朔二期,准格尔三大煤田之间比选一下,看看到底先开发哪一块更合适。这时,与会的大多数人倾向于开发神府煤田,赵紫阳还有点犹豫不决。李智盛看到机会来了,他立即发言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请赵总理亲自去这三个煤田考察一番,先开发哪一个不就好确定了吗?李智盛是主张早开发神府煤田的积极分子,早在1985年他就鼓动我去考察神府,可那时候我实在事太多,没能去成,今年我一定要去,而且马上就去。煤炭问题是个大问题,这盘棋必须下好,赵紫阳略思索了一会说。

  1986年5月21日晚,赵紫阳的专列一声长鸣驶出北京站,向山西急驰,赵紫阳百忙之中终于决定去三个煤田看看了。在平朔考察后,赵紫阳得出的结论是:平朔二期花钱太多。随后,赵紫阳一行到了府谷,神木,准旗进行了考察,决定神府、准格尔两大煤田同时开发。在返程中,赵紫阳对李智盛说,内蒙古的书记布赫找我,说他们的东胜也有煤,东胜和神府是邻居,叫神府煤田有点不大合适吧?总理,我原来也不知道东胜有煤。在神府后面加上东胜两个字,您看如何?行,就叫神府东胜煤田吧。

  1986年6月3日,国务院下发文件决定加速神府东胜煤田开发。

  1987年9月17日,大柳塔煤矿破土动工了……

  现代化钻机的轰鸣声打破了蒙汉边地千年的死寂,凝固的黑色火焰带着渴望呼啸而出。黑色的火海,肆无忌惮地撕裂了荒原的黑暗。

  这块贫脊得让人落泪的蒙汉边地下,竟然蕴藏着位居世界七大煤田之首的黑色宝藏,而且宝藏的储量大得惊人,竟然平均每平方公里土地下面就埋藏着10个亿的财富!

  不止蒙汉边地憨厚的人民心旌激荡,每一个中国人都为此而心旌激荡!

  不止一座连绵的黄土高原神采飞扬,每一片中国的土地都为此而神采飞扬!

  五

  200万年前,汹涌的地火由蓝英英的深海喷薄而出,广阔的水域化作了黄丹丹的莽原。

  3.5万年前,科学家谓之鄂尔多斯古陆的这一片土地就繁衍生息着崇拜火的民族,一丛丛红艳艳的篝火传承着亮灿灿的河套文化。

  现在,开发了已经25年的神府东胜煤田,呼啸的黑色火焰早把就像民歌中哼唱的幽长调调一样的哀婉凄凉给烘干了,煤田腹地的内蒙古东胜区、伊金霍洛旗,陕西神木县、府谷县四个收获的只有干燥、寒冷、广种薄收的无奈的贫困旗县,早已非吴下阿蒙了,均已名列中国百强县的前茅了。四县小学至高中全部免费上学的朴实而深情的宣告,像红彤彤的大枣甜透了人们的心窝子。尤其被称为“中国的科威特”的神木县,从2009年酿出了全民免费医疗的美酒,醉得老百姓找不着了回家的路。

  在我定居的东胜区街头,豪华越野车随处可见。2010年,中国内地90%的价值上百万元的路虎车被东胜、伊金霍洛旗人买了回来。在这两个城市中,路虎车达到了5000辆,而出租车只有2000辆。去年,我家因为小儿子上幼儿园,请了一个钟点工阿姨,她竟然是开着价值3800万元的布加迪威龙来的!阿姨解释说,自己出来干点活,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呆在家里实在太无聊了。前不久,我在网上看到了中国住建部发布的《中国民间资本投资调研报告》,称以东胜区、伊金霍洛旗为主要经济支撑的鄂尔多斯资产上千万的人,至少有10万,过亿的富豪人数超过了7000人。我知道东胜区、伊金霍洛旗城市人口只有40万,加上鄂尔多斯市的其他旗县,总人口也不过150万。也就是说,每217个人中就有一个亿万富翁,每15个人中就有一个千万富翁。我被鄂尔多斯这一人均GDP超越香港的数据震惊得久久合不拢嘴,像吃了蒙汉边地上的桃花水做的豆腐一样,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这已是一块宛如大肥牛羊肉吃得人满嘴流香的土地了!

  伟大着的是一种精神。李智盛老人当年奔走呼告的一腔炽热的奉献情怀已变成了鼓点。几百万敦厚的蒙汉边地父老发自肺腑的向往已成为了不息瀑流。蒙汉边地荒芜的历史已成为了不同凡响的雕塑。

  我不知道,这块富裕的蒙汉边地是否会一直回响着这一高亢激昂的声音。

  (责任编辑:王生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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