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了刘志成先生的散

文《永远的阳光》，很惊讶，因为这样温暖的题

目在作者的文章中并不多见。以往印象中作者

拟题几乎都是带着沉重的冲击感来的，比如

《待葬的姑娘》《殉葬的童婴》《灵魂中的另一种

疼痛》，仅仅几个文字已经向我们传达出了人

生的苍凉和凛冽，待进入文章，更是令人唏嘘

不已。而另外大部分文章也往往是不带任何情

感色彩的中性命题，尽管文章依旧是强烈的批

判和深深的质疑反思，比如《一条歌的河流》

《遥远的秃尾河》，等等。而像《永远的阳光》这

篇饱含温暖与幸福的题目却很少见到。人们常

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想，

愈发是那些铮铮男儿愈发有着万般的柔情侠

骨吧，只是平时掩藏到心灵的深处，而一旦抒

发就是酣畅淋漓的心灵倾诉，而且必将令人甚

为动容，所以就特别多读了几遍。

很自然的，我被温暖着。

《永远的阳光》这篇散文通过写自己生病

期间母亲一如既往地悉心照顾，进而追忆儿时

母亲对自己影响深刻的几件事情，道出了对母

亲的愧疚、浓浓的依恋以及无尽感恩之情，结

尾处写道，母亲将儿子邮寄到家里以便购买治

支气管炎药物的钱全部捐给了灾区，母亲人性

中的伟大和无私更是彰显得光彩照人。我想这

就是平凡中的伟大吧。在艺术表达上，作家在

抒发这样一种情怀时，以一种极为独特的表现

风格和艺术技巧展现了丰赡的内蕴之美。可以

说，无论是情感的剖白，还是文字的运用，都展

示出了作家一定的文学造诣。

一朴素的母亲伟大的爱

母爱，是一个永恒的主题，是一种永远值得

洒泪眷顾的岁月，更是如春雨般润物无声滋润

着每一个子女的心田。著名散文家余秋雨曾在

一篇散文中这样写道：“一切远行者的出发点总

是与妈妈告别……而他们的终点则是衰老……

暮年的老者呼喊妈妈是不能不让人动容的，一

声呼喊道尽了回归也道尽了漂泊。”我是如此，

曾深深地感怀着我的母亲带给我的融融暖意，

和那种称为支柱的无私奉献精神。这种心境在

自己做了母亲之后，体会得更加强烈。应该说大

部分人会有这样一种情愫，《永远的阳光》正是

一曲刘志成先生心中神圣母爱的深情赞歌。

令我们倍感呵护的母爱，是朴实无华，无须

过多言语来表达的。仅仅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

悄悄泄露了内心的牵挂和祝福。“向前倾着腰

……郁郁地看着我……”这是因为“我”生病一

直昏迷未醒，母亲深为儿子担心，“我发现母亲

本来就沟壑簇叠的额头又添了几道细细的皱

纹，……但怎么也遮不住一脸的爱怜与焦虑”。

丝丝白发儿女债，道道深纹岁月痕。从呱呱坠地

开始，到蹒跚学步，直至成家立业，自始至终我

们都沐浴在无穷尽不求回报的母爱中。在日子

的不经意流逝中，我们长大了，母亲却渐渐苍老

了。但那成长的往事却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愈

加清晰起来，她付出了太多太多，这一切早已烙

在了我们心中，历久弥新。从最普遍的意义来

看，母亲对子女最直接的关心莫过于身体的健

康，这看似容易简单，却极其艰难。从小到大，哪

一次的生病不是揪住了母亲的脉搏，令她紧张

害怕。如果遇到稍微复杂的病情，母亲承受的痛

苦已然是一种沉重和惊颤。当作者叙述到儿时

因营养不良多次猝不及防地昏厥之时，那是让

人揪心的，“听姐姐说，每每此刻，身子直溜溜地

鼓，双瞳白略略地翻，总是让人心颤颤地”。可想

而知，在逝去的日子里，多少个夜晚，母亲都是

忍受着这种抓心的折磨和恐惧，“而脸色苍白的

母亲总抽抽搭搭地将我一手紧紧搂在怀，一手

摩挲地掐着我的人中穴，悲咽着我的名字……”

正如作者所言，这种心急如焚已经是痛楚如蛰

了，束手无辞地煎熬着。

子女的成长寄予着父母无尽的心血。母亲

尤其如此。幼儿入学第一天自己逃学后被母亲

发现，“那一巴掌的疼痛”如今依然在心，但已不

是当初的幼稚和疑惑，早已咀嚼出浸入其中的

殷殷希望和拳拳苦心。爱之深，则责之切，“之

后，屁股蛋烙上的那片耀眼的水晶红，悠悠地转

成了青紫色”。这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是火药

味十足的酸辛，更是深深的怜爱，“母亲乌云密

布的脸上早已是泪雨横溢了”，纠结着，翻腾着，

打在儿身，疼在娘心，在身为父母之后，便深化

成了切肤的理解。当因家中经济拮据已无法供

给子女继续学业的时候，依然是可亲的母亲咬

着牙关为儿子挣回学费，这种精神上的支持，已

经远远超越了一位农村母亲的概念，这已经具

有了精神上的朋友的含义。“不，让娃念，我想法

子。”不是父亲不心疼儿子，实在是生活太过于

艰难了。然而，作为一名女性，母亲显示出了坚

韧的意志和旷达的气魄，这个决定不是因为别

的，正是无私慈爱的自然流淌。

在人生的前行道路上，母亲的言行往往潜

移默化地影响着子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便

形成了一种价值观。作者是幸运的，因为在母亲

那里，他懂得了为人之理处世之道，明白了什么

叫做真、善、美。对于八岁的孩童而言，这个阶段

往往处于价值观形成的关键时期。当“捡”到了

别人网住的肥兔子时，天上掉馅饼的侥幸和惊

喜是再自然不过的了，“我”沾沾自喜，心安理

得，等待着母亲的夸奖和鼓励。可是，迎接到的

却是母亲严肃的阻止和拒绝，“成儿，快把兔送

回去”。我是满腹的委屈，但终究没有绕过那句

再朴素不过的“自己网的兔，心安理得，别人网

的兔，我们不能要”。平凡的话语，却迸发出了莫

大的智慧。这种自律的人生信条，对于我们每一

个个体的成长该是有着多么重要的现实意义

啊。尤其在各种诱惑纷至沓来的今天，坚守这样

一份自持、自重、自省，恰恰是一笔极为难得的

宝贵财富。这一种舍弃，表面上看暂时吃了亏，

岂不知却是人生漫漫长路上的一种大得。

朴素的母亲，她有着一种大智慧，更有着悲天悯

人的大爱。气管炎缠身，咳、喘、痰的折磨，胸闷、气

短，其间的痛楚只有病人才真切体会得到。按理说，

对于她，最大的愿望莫过于尽早结束病魔的反复折

磨。然而，面对远方儿子寄回购药治病的汇款，母亲

却以一种令人深深折服的大爱全数捐给灾区。倘若

说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他人以帮助，这是一种

美德，那么，舍弃自我的福利，而心系他人的遭遇，显

然已经是品格和境界的高度。慈祥善良的母亲，将浓

浓的母爱赐予了更多的不知名的远方的子女。在当

今这个很多人高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社会，很

多淳朴的美德日渐被蚕食并加速趋向殆尽之时，却

依然有着这样的母亲为我们虔诚地守护精神的家

园。

平凡的母亲，伟大的母亲，她用自己的柔弱之

躯，演绎出了一曲曲动人的歌曲，又似清泉浇灌着作

者的成长，更荡涤掉了匆忙行走间我们或许已染的

尘埃。她是美丽与圣洁的化身，用博大的胸怀告诉我

们如何去爱，这是人性之爱的礼赞，更是灵魂须臾不

可或缺的价值准则。博爱的光芒辐射开来，激励着人

类共有的爱与情感认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

幼以及人之幼。”谁又能说，他们没有给我们震撼。不

仅如此，她带给了我们深深的反省，还有浓浓的希

望。

这希望，恰似阳光，永远温暖着我们。

二独放异彩的艺术风格

通览全文，我们依然可以感受到在作者以往作

品中常常流露出的炽热的赤子情怀。它体现在行文

中，则集中于叙事尤其是细节描写这一方面上，生动

再现了充满意味的情节，人物形象丰满而鲜活；而在

另一方面，抒情又使思考得以延伸，主题全面升华。

毫不夸张地说，字里行间都浸入了“我”浓郁的感恩

之情，字字读来皆是爱。温润且兼具风度，深沉而不

失优雅，用赏心悦目来形容之当为不过。

先说情感的表达。某种意义上，这篇散文具有诗

歌表达的奔腾挥洒，可以称之为“诗情散文”。可以想

见，如果心中没有那一汪清冽的滋味甘泉，是怎么也

不会有这般喷薄而出的热烈和汹涌。在深情的赞美

中，饱蘸着对母亲的歉意、愧疚和怜惜。“听着那干瘪

得没有一点韵律的喘息，我的心扩展成了一片泪水

的海，开始窳窳劣劣地抽搦”，这是因为母亲长久以

来饱受病痛折磨而自己无能为力的自责，是流泪的

心疼。“真不知道，母亲那些随风而逝的泪滴，是如何

在岁月的铜镜中留下真实的幻影？而后又如何塞满

我一个个梦幻或忧伤的夜晚？往事静寂，我能卸下母

亲那缕黏附在心域的牵挂吗？”回首往事，母亲照顾

自己的点点滴滴，如在眼前，自己成长过程中曾经带

给了母亲多少纷繁的不安和惶惑啊，可母亲总是坚

强地挺过，为“我”撑起了前行的朗朗天空。“我一鼓

作气地吮溜出了碗底。母亲的脸开成了一朵丰收的

花。”寥寥几笔，一位慈祥母亲的形象跃然纸上，“母

亲朴素的大幕下，掩藏着怎样的生命经卷呀……”我

们在接收到作者心中那份骄傲和责任的同时，也经

历了关于爱的洗礼。像这样直抒胸臆的表达，在文中

比比皆是，我想这是在心中积聚了丰厚的感情之后

不吐不快的缘故吧。不少散文在描写母亲和母爱的

同时，情感表达上往往很内敛很含蓄，常常是借助一

系列的生活事件来表达内心丰富的情感，而这篇文

章，却似引吭高歌般以极其奔放和洒脱的姿态独辟

蹊径，高昂却很深沉，内敛然也爆发，应该说，这又是

一种风格，一种可以称之为豪放表达的语言风格。

再说艺术创作方法。前文提到，文中作者的情感

热烈而饱满，这种心灵的诉说，无论横向或者纵向，

总会用到很多的往事记忆，进而诠释出令人动容的

艺术效果。而短短的篇幅往往制约着作家文笔的走

向，而心中聚集已久的情感又不得不发，这个时候，

我们常常会发现作者行文的独特———围绕内心看似

是随机产生且逻辑松散的意识中心，继而将人物的

观察、回忆、联想的全部场景与人物的感觉、思想、情

绪、愿望等，交织叠合在一起加以展示。事实上，这种

情感的抒发，应该是融入了意识流的表现手法———

适当地吸取了意识流表现技巧探析人物的内心深处

的特点，注重对主体内心世界的开掘和主观能动性

的发挥，但是仍然立足于现实的物境，因此又克服了

意识流几乎完全放弃对外物精确描写这一弊端。具

体来说，诸如内心独自、自由联想和时序互相倒置、

渗透等技巧在文中都可以找到。通过意识的线性流

动来展现人物内心世界的丰富变化。繁复的意象，既

现实又虚幻，跳跃性的思维，往事与现实交替出现，

拓展出了语言的强大张力空间。穿过透明的和不透

明的帷幕，窥见了其中的意义，“穿过母亲滑落的清

乳般的目光，我看见了窑洞上贴的‘巴黎教堂’图（那

是我几年前从鄂尔多斯带回来的。画已被水气熏得

陈旧，不知母亲为何没有撤换）。在五月柔和的阳光

中，画的缥缈而又真实的颜色，流淌着美学意义上的

阳刚。……母亲一直腰，身子已高过了墙上的巴黎教

堂”。不难看出，作者内心是想表达出母亲伟岸、典雅

的高贵形象的。这正吻合了巴黎教堂图庄严恢弘的

气度。缘事而发，既指向图画，也暗喻母亲。毋庸置

疑，母亲的美丽圣洁，早已超脱于物质层面的意义，

即使其外表已不如昔日的粉面鲜艳，但已铸就了无

以媲美的永恒。如果说这里的表现还处于“隐蔽的表

达”，那么另一段文字则无疑是热情的滚烫高歌，“母

亲经过门口时，把木板箱上放的一个千手观音瓷像

带入了我的眼帘。阳光静静地流泻在瓷像上，闪烁着

神秘莫测的光芒。瓷像观音的一双双手像蒙娜丽莎

的目光，柔和着一种温馨的气息。此时，母亲的头颅，

在观音的千手之上独自高昂”。达·芬奇凭着他的天

才想象和他那神奇的画笔，使蒙娜丽莎转瞬即逝的

面部表情，成了永恒的美的象征。而此时此刻，那永

恒的美却源自母亲的真情和付出。“就在母亲穿过那

细得如丝柔得如絮轻得如烟的阳光的刹那，我突然

发现母亲背上罩了层多彩的光环，晃动的背影突出

于整个五月。”作者匠心独运，在文中前后有序三次

出现了这样的相关意向，逐层深入，指向了人性中充

满美和爱的永恒的神圣精神。

言语运用的能力也在他新奇思维的统率下，独

放异彩。这主要体现在峭拔的语体风格方面，特别是

一些修饰语的使用，遵循了创造性思维，夸张性和跳

跃性并存，使得文章产生了波澜起伏跌宕有致的艺

术效果。“气管炎缠身的母亲呼哧呼哧地粗喘，浸泡

在斜浮的阳光中，波光粼粼地振荡。”只是一个简单

的“浸泡”，却生发出多层的含义，极言母亲气管炎病

情的严重和时间的长久，诉说了内心无尽的自责、难

过和无以复加的心疼。再譬如，“当母亲看了实况播

出的画面，默默流着泪制造着更深的汪洋……母亲

好几夜辗转反侧，肆虐的黄水和冷得发颤的灾民已

移在她的心头……”“制造”，一个意味着规模的状态

动词，“移”，一个目的性极强的趋向动词，因为懂得，

所以慈悲，两个动词的巧妙组合，大尺度地表现出母

亲催人泪下的悲悯情怀。这些独到的书写都为主旨

的深化、拓展和升华做好了充足的铺垫，作者先后三

次以富于鲜明寓意性的“巴黎教堂”“观音”“光环”等

意象组合出现，看似不经意间已经做好了铺垫，水到

渠成地指向了母亲人性的温暖与珍贵。

三感恩的情怀

《永远的阳光》，是一支希望之歌，是一曲人性之

歌，更是一首感恩之歌。感恩是每个人应有的基本道

德准则，是做人最起码的修养，也是人之常情。自古

就有言，“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情”。感恩父母，

感恩生活，感恩社会，播下感恩的种子，成就美丽人

生。人伦之情洋溢心间，和谐之意充盈绽放，实是人

生的最大幸福。当“感恩”成为一种生活态度，成为一

种品德，成为一片发自肺腑的自觉和内驱力的时候，

我们的生活必将真挚而生动，朝气而蓬勃，充满着希

望和未来。

罗曼·罗兰说：“母爱是一种巨大的火焰。”

惠特曼说：“全世界的母亲是多么的相像！她们

的心始终一样，每一个母亲都有一颗极为纯真的赤

子之心。”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母亲的音容笑貌在岁月的

流逝中却成为我们心灵永恒的璀璨，闪亮在我们人

生的道路上。在此，祝福天下所有善良的母亲，祝愿

她们平安幸福！在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此刻，也祝

福作者，祝愿他在母爱柔柔的目光中，抵达纯洁神圣

的文学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