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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我这片可怜的土地,因为其他的土地我没有见过。
——曼德尔施塔姆
1
应该是从早晨开始起步的,天空比往日显得更加真实,没有云朵,风也停止了运动,东边已经火红一片。这种寻找,我真的不知道意义在哪,但我还是寻找,意义可能就在寻找之中。
也许我没有离开过,一直没有,这不等于原地往返。原来的地方究竟有多大?哪怕存在一千条道路,在我看来都是重合的。重合就是一种认定。
那么,内心的那条道路伸向何方?
这样的早晨,我感觉有些孤寂。连经常在我窗台鸣叫的鸟也不来送我,还有月亮,它们都已习惯黑夜的生活。黑夜是天空的阴影,我曾在那里醉生梦死。现在好了、变了。我醒来,不是为了行走,而是为了打扫灵魂里的灰尘。
一位友人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去找你的幸福吧,你会找到的!可惜我这辈子无法实现了。”他的眼神里充满嫉妒、甜蜜和忧伤。
许多时候,我赤着足。我发现这是和泥土交流的最好方式。
我练习了各种姿势,而其他全被我否定了。
因为,我希望把心安放在大地上。
2
还是没有发现那条河流。在到来之前,听人说一条河流找不到源头,但它穿过七座村庄,七座村庄里的人有着不同的姓氏,其中包含着我的姓氏。对于这种说法我感到奇怪,它的根在哪里,怎么只知道它的路径,这些我一概不知,而究竟是不是七座,我也没数过。
在蓝天下,阳光像一根根钢筋直插下来,这时,我遇上了一阵风,然后满眼是尘土,黄色的,重量肯定很轻。一只乌鸦叫唤着,飞过头顶,也许对于我的出现满怀敬意。它们在欢唱,尽管歌词很简单,就“呀”、“呀”地反复。曲子也十分单调。
有了生机,我便容忍了一条河流的消逝。
尘烟散去,我看见一辆牛车向我赶来,速度非常缓慢。车上坐着一位老头,戴着草帽,右手举着鞭子,时不时抽打牛的屁股,每抽一下,那头老黄牛的四蹄就跳将起来。这种情形,我好像被老头带往了过去岁月的某一瞬间。接近我身边时,他笑了笑,说:“你最好在夏天来,现在不是时候。”我问为什么如此,他说一场接一场的雨水,会让我身心愉悦。他抽了牛一鞭子,告诉我,他必须去找水源。然后,慢慢悠悠地走远了。
老头说话时,我似乎没有看到他的牙齿。
时间变得有些空洞起来。
我们希望的真实是什么?它是某段对话,某种事物,还是黄昏时渐渐归隐的田园。也许,我们一直沉迷于虚幻的生活中。
3
侧身巷子,脚边水沟里没了积水,杂草郁郁葱葱,还在一个劲地生长,地面、墙根满是吐绿的青苔,走在其间,能清楚地听到脚下一声声回响。
这就好像电影里的某些场景,我为了躲过一场危险,却陷入了更大的危险之中。而今天不是这种情形,我不想被谁突然记住或谈起,假装慢慢地进入。他们保持着日常生活的秩序,以一种流水般的方式,静静地,向着未知的远方滑行。
我坚信我的到达,不会改变这里什么,也不会改变他们的梦想。
拐过几条村巷,走出村子,眼前突然鲜亮起来。一条新修的路,朝城市的方向伸展。路边店铺内、肉摊前,他们挤着购买东西,闹哄哄的,嘴里不停地表达需要,一块不大的地点很像个墟市。他们的表情,看得出来,对当下生活表现出满足和热爱。
对面叫做竹马岗,一幢幢红墙黑瓦的房屋,据说是近年来建起的,住着“年轻一代”。上了年纪的人,恋着手上的家业,守在潮湿、阴暗、墙壁剥落的屋内。有暖阳的冬日,老人们习惯走出家门,凑在一起谈些遥远的往事。
竹马岗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自然村,住下了百来户人家。有人说起了心里一直珍藏的掌故,小时候,方圆几里的黄土岗上,生长着一棵棵高大挺拔的松树,一座座坟茔静卧在树间。等到冬天,家里缺少柴草,小孩子结群去收拾地上的松针,有时一不小心捡回了一二根白骨。
4
我好像又回到了起点。
我好像从来就没行走过,这不属于物理意义上的距离,它遵从于思想。思想上的路程才是可靠的。其实,我的终点就是起点,反过来也一样。
我们每走一步是那样的艰难。在这片可怜的土地上,我们寸步难行,我们无从跨越。尽管看过大海,看过流云,看过黑夜里十个鬼魂,也不可能分走我们的心。
只有清醒的人,才会依附泥土,才会在泥土里种下粮食和菜蔬。日落做梦,日出醒来,就在我们看来巴掌般大的地方,经营他们的世界。
而泥屋内的梦是踏实的。
今夜,去往天空的路有些陡峭,有些寒冷,但我还是有一种攀爬的欲望。我想把星星点亮,或者干脆把它们摘下来,放在屋顶上,照亮村民的梦想,因为风把夜色全部赶了过来。村庄像牛粪一样,黑得发亮。
不觉间,我又来到了村头,正巧碰上了一名夜归人。他手持电筒,肩扛锄头,为几分薄田放完水回家了。疲劳,使他的双脚有点踉跄。
这时,风停了。风停在了村民的梦中。
选自《文学界•原创版》2012年第3期
原刊责编:郑小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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