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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人

来源:中国西部散文网
作者:冯秋子
发布时间:2016.03.07

他们吧……
沉寂多日的土地先是微微颤栗,而后剧烈震动,地下的蕴积隆隆滚沸,如千军万马奔腾呼啸,霎时间日灭天陷,混沌一片。牧人们深深弯下他们的腰,倾听远去的祖先悲怆的昭示,承受故人痛苦的省醒,挖掘自己已经蜕变得微茫、虚妄的灵肉,羞惭的眼泪混着雨水流下来。浇淋吧……他们诚心诚意祈求,草木的枯萎没有心灵的枯竭可怕……浇淋吧!
草地上浑然升起诵经声,像众声齐唱一首节奏柔缓的歌,低沉地唱下去。他们的灵魂还能复苏吗?蒙昧的日子实在过得太久了。此时,他们的虔诚感动了上天,雷声融进了他们的祈祷声,一阵阵撞击着他们的灵魂。大雨如注,吟诵的男女伶仃在风雨中,任雷火在头顶上闪烁。许久,他们抬起沉重的头仰望上苍,目光却像死去的人一样痴迷不动。雨水真的冲刷了他们的罪孽?但雨水和眼泪的确都埋在他们脚下了。
马背上的民族,沦落到今天,仍然是一个谜。
谁能数清那里的东西呢?数字可以帮助牧羊的孩子数清他率领的羊群,可他默默凝视羊儿,心里涌出的决不是孤零零的数字,而是他们羊们的名字,他熟悉每一只羊,像熟悉自己的脚趾头。他站在羊栏出口、坐在野外的山坡上,看着羊儿,就在和叫汉娜或是木勒根的羊对话。他把听来的故事讲述给它们,也听它们绵绵不绝的叙叨,他和它们常作倾谈,快乐和悲伤悠悠地相互传递过去,到日落西天,他虽然感到身上有些疲乏,但心里已经舒畅,无怨无悔地踏着晚霞走回村庄。有时他实在回想不起别人讲过的故事还有哪一个藏在他的肚子里,他皱着眉头苦苦地想,想不起来,就自己编造一个,他把它讲得神乎其神。讲完故事,他为说不说出这个故事是靠他的大脑想出来的犹豫不决。朗朗嘎嘎晃荡在他屁股后头的两片羊肩胛骨,是他忠实的伙伴,在野外他有时候想放开喉咙唱歌,就敲这片“骨钹”伴奏,撵羊的话,两片琵琶骨又能拍出好多种信号,那些活到两岁的羊,已经被他训练得像一个合格的兵,可它们两岁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年,日子所剩不多了,三百六十五天?不,重要的是它们能不能顺利越过这个冬天。他还用两片羊骨头拍打羊的屁股,以它们的白骨威慑它们中的捣乱分子,这个办法也很灵。当然,他知道什么时候从羊皮口袋里掏几把晶盐撤在山石上,让他的宝贝们像嚼糖果似的享受一下。数字在草原真的不是一个特别有价值、特别有力的东西。
蒙古人的祖先习惯随着季节迁徙,在北方荒漠的土地上一代一代地走过来。后来,选定一个牧草还算肥美的地方落脚,许多小小的、兴旺的牧村就这样诞生了。然而,土地实在广阔人实在稀少,千百年的演变未曾改变这一点。那里的山雄健、厚实,但是光秃秃的缺乏色彩,草地奈何不了天灾人祸,留给牲畜的只有山羊胡子一般的茸茸纤草,而稀疏的草地里乱石兽骨比比皆是,一派荒凉。时间淹没了发生在那里的无数故事,横亘在荒山野岭的历史早在这群人到来之前就已经是赤裸裸的了,历史袒胸露背,而他们无法装饰山头。
是历史留给这个民族的荣辱过于沉重,还是这个民族压根就驮载不起历史的重负?也说不定是它的历史残酷不仁,无以收拾?那么从前的人们都充当了辉煌的牺牲?后来的人又与他们的历史割裂开来?
……沉缓的山涌出大地,山峰凝重地屹立,一座接着一座,山里山外都是草原和戈壁滩,曾经开垦过的土地留下了劳作的痕迹,黄土壤上一簇簇绿色马莲花随风摇荡,村庄和附近农田里的绿色植物悄没声息。回头看,还是山脉,是的,山脉。山脉有韵律地起伏,和沙漠里风势造就的一个个沙丘似的那样延绵,与天相接。天湛蓝悠远,干涩的风习习吹拂,羊群散落了半个山坡,星星点点仿佛雨后草地里冒出来的一堆堆白蘑菇,孤独的牧羊人就坐在山丘上。苍茫、悲壮的山,沉寂得的确太久了,生长在那里的人感觉到他们和那里的山一样学会了沉默。
小时候,常看见热布吉玛额嬷跪坐在后脚弯里整理她的黑发,一条粗粗的大辫子,最后被她盘在后脑上,随后,她从衣袍里掏出小镜子前后照一照漂亮的发鬏,这件事就做完了。她露出笑容。把一天的活儿干得差不多以后,已是后半晌,她要唱歌了。她想说的话,都在歌声里。是不是深刻,有没有人听,她不去想,后半晌是安宁的,她喜欢寂静的午后,她发现那段时间心地开阔、舒坦,说不出地幸福,而内心蹁蹁欲动,很想对蓝天诉说,对不谙世事的孩子诉说,对她自己诉说,她就唱出歌来。唱完天就黑了,她又要忙碌一家人的晚饭。
她出生以后和别的地方别的孩子一样,很多时候混混沌沌睡觉,但在她的睡梦里,蒙古人的歌声憧憧,她学着走路即从那种抑扬跌荡的节奏中找到了平衡,那种音乐从此在她的血液中繁衍,她把蒙古长调变幻出无数种旋律,每一种旋律都是她吟唱那一时刻才萌发创造的,是那一时刻她想说的话,她想说的就是这样表达的,那声音、那旋律,就是她心里埋藏的秘密。因此午后,太阳西下时,她常被自己激励得泪水泫垂。
艰难的生活和人的尊严,在热布吉玛额嬷的心里竟然有简单的母子关系,一个孕育另一个,她唱。她还反反复复吟诵太阳:太阳帮助我们的心灵脱离黑暗。不朽的是什么呢?她问自己。是力量。她唱道。有时她哼唱的是没有歌词的歌,也许是词语不如音乐之声更能表达额嬷的内心?额嬷的歌,出落在那片土地,出落在传统的蒙古调式里,仍旧带着无法抗拒的沧桑感,在高亢、辽远中,在自由奔放中、在大幅度的回旋、跳跃中,仍旧潜藏着深深的忧郁。那时节,草原上行进的只有额嬷的歌,万物祥和、静谧,额嬷回过头来看望我们,我们才知道还有自己的呼吸。蒙古谚语说:“活着,我们亲如兄弟;死后,我们的灵魂一同成佛。”我就是从热布吉玛额嬷唱歌开始理解一个生命怎样孕育出他的世界,并且理解了世界上有一种哭泣,不是为着艰难、痛苦哀戚,仅仅是你看见了你吟唱的万物,看见了上苍,你为之感动。
有一回额嬷讲起她的母亲,那件事发生在很早以前,她母亲放牧归来,母羊们和圈里的幼仔纷纷团聚,有一只母山羊却大发脾气,用后蹄狠狠踹踢挤到它身边的两只小羊羔,它们刚出生四天,它们的妈妈不认它们了。额嬷的母亲喝喊那只母山羊,但无济于事。老人无奈坐在羊圈旁 唱起歌来。歌声娓娓地叙述了一个古老的传说,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部落里的成年男子奋力抵抗入侵者,终因寡不敌众全部战死,血水淹没了草场。敌人驱赶着俘获的牛羊和儿童,踏着血海凯旋而归,为了庆贺胜利,他们宰杀了这些牲畜,而命令那些俘虏的孩子们“快去逃命”,只见背后乱箭齐发,孩子们在奔跑中全部丧生。孩子们曾经栖息的家园从此凝结成马蹄般坚硬的板块地,荒废了……归圈的羊儿静静地倾听这如泣如诉的苍老歌声,那只被邪恶迷惑了眼睛的母山羊已是泪流满面,没等额嬷的母亲唱完,揽过自己的幼子,让它们在它的怀里拱动,急迫地吮吸它的乳汁,母山羊又慈爱如初。
这不是童话。我亲眼见过歌子把牛唱哭。
我听过很多蒙古人唱歌。在北京的蒙古歌手腾格尔有一回唱起他创作的《你和太阳一同升起》,大家听他粗犷中稍带感伤、嘶哑中略显压抑的歌声,喝下很多白酒,然后笑着擦掉眼泪。
我常想,蒙古人唱歌就是那些沉寂的山的动静。
                                                                                                               (选自获奖散文集《圣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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